“阴街捉鬼”记（作者：刘向侠）

清光绪年间，原下邳城中有条直通南北的街市，此街南通大运河，北连大官道。街道两旁店铺一家连着一家，非常繁华热闹，是条老街市，此街叫——大同街。

那年，大同街开药铺的张掌柜下乡收药，回来说是路上染了风寒，因自家开着药铺，也没当回事，抓几付药煎了吃了，心想过几天就好了。谁知病越来越重，又拉又吐，两眼通红，浑身如火烤，到后来头疼得又蹦又跳，往墙上直撞。家人吓得找遍城中名医，吃遍了各种方子。非但病情没有好转，就在半月后，张掌柜两腿一蹬死了。

张掌柜刚下完葬有三四天，坏了，他的家人，店里的伙计，还有来瞧看过张掌柜的人，也都相继得了这种病。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家家有哭声，户户有死人。没染上病的人也都吓得逃的逃，走的走。不到仨月，整条热闹的街市无人再敢进去。每到夜晚，里面传出阵阵野狗吃人的撕咬声和惨哭怪叫声。人们惴惴不安，对这条街望而却步，不敢靠近，整条大同街变得阴森森，空荡荡，成了条废墟街。人们给这条街改名叫——阴街。

过了有四五年，有成群的外地逃荒人来到了下邳。他们见阴街那么多房屋无人居住，不顾别人的劝阻，各找房屋，打扫打扫在阴街落脚住下来。因长时间无人来讨要房屋，他们有各自捎信给亲友，让他们也过来。渐渐地阴街又热闹起来了。有的人还利用原先的店铺做起了生意。

谁知好景不长，这些人住下两月不到，街上就有传言说这条街死过无数人，是条阴街。夜里经常有鬼出来吃人，还有风流鬼专找人家漂亮媳妇闺女。传言不几天，就有人在夜里出来看见个头大如笆斗，眼如铜铃，红舌头伸有半尺多长，伸着两只钢构样的鬼爪，街南街北地游走，时不时还发出瘆人的嚎叫。住在阴街的人一听说，吓得夜晚都紧紧拴住房门躲在被窝里，头也不敢往外伸。

几天后出事了，住在阴街的两个大姐和一个小媳妇被恶鬼给糟蹋了。虽说无人报案，可这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连刚刚上任的郭县令也知道了此事。说是恶鬼采花，郭县令根本就不信。派出衙役昼夜在阴街明查暗访，一定要将“恶鬼”抓捕，让百姓安居乐业。并贴出告示，有人发现可疑人等立刻前来报案，发现和捉住恶鬼者有赏。

告示贴出三天后，有个黑脸人前来报案，说是看见个二十来岁白面红唇的男子，常在阴街转来转去。看见有好看的大闺女小媳妇，他就尾随人家，等人进了家后，他就在那家门或墙上画记号。这人定是装扮恶鬼的采花贼。请大人快派人前去捉拿！郭县令听后，手捋胡须想了想，对报案人说：“你能来报案，此情可嘉，但捉奸捉双，拿贼拿赃，现无凭无据，仅凭他画几个几号还不能抓他。放心，我定会派人严加防守的。来人，拿两串钱给报案人！”

说来也怪，恶鬼像是知道了县衙要抓他，半个多月过去了，恶鬼再没现身。见恶鬼不出来了，郭县令叫回几个监守在阴街的衙役，如此这般交待一番。第二天又贴出安民告示，说是恶鬼已被赶跑。大家可以放心该干啥干啥，衙役们也不在阴街巡查了。

安民告示贴出三四天，就在第五天晚上，夜刚交三更，人们都在睡梦中，阴街一片寂静。突然，从阴街的北头蹿出个头如笆斗，爪如钢构，血红舌头有半尺多长的恶鬼。瞅瞅四下无人，来到一矮房门前，一弓腰往上一纵上了房，往街南头一家门上画着圆圈的人家掠去。恶鬼刚走出几丈远，身后一白色人影也一拧腰跃上房顶，尾随前头恶鬼而去。

看看到了街南头一家坐东朝西的房上，恶鬼停下脚步，回头往身后四下打量，后头的人早已将身子平伏在屋瓦上，天又黑，恶鬼并没发现。回过头，恶鬼选准屋上一个地方，伸出钢爪，轻轻揭下几片瓦片，又掏了个盆口大的洞，趴下身子，伸头向屋中望去，蒙蒙糊糊望见床上睡个人，一条大辫子露在枕边。恶鬼又回身四下瞅瞅，整条阴街无有一个人影。忙从怀中掏出一带绳钢构往扒开的洞口一挂，顺着绳子，无声无息滑了下去。

恶鬼到了床前，一伸爪掀开了被子，哎呀！不好，床上根本无人，被子下是个枕头，枕边的辫子是假的。恶鬼心知中计，急回身就想扯绳索上房。晚了！恶鬼刚转身“砰”一声，腰上被踢了重重一脚，“刷”地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对着恶鬼刺来。恶鬼也不弱，身子一偏，让开了刺来的宝剑，双手一扬，对着手握宝剑的白衣人狠狠抓了下来。白衣人冷哼一声一拧腰避开恶鬼双爪，回身又是一剑刺向恶鬼咽喉。同时左手往房上破洞一扬“哧”一支烟花在屋上炸开了。

此时只听外面大喊：“伙计们，恶鬼在街南头，快去抓鬼呀！”刹时，整条阴街跟开了锅样，哭喊声、惊叫声、奔跑声。。。。。。乱成一片。恶鬼听到外面人声越来越近，心中更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分神，“砰”地一声，笆斗大的鬼头被白衣人一剑挑掉。正在此时，众衙役也围了上来，灯笼火把，刀枪齐举。恶鬼无奈，只得双手掩面，蹲了下去。众衙役上前，绳捆索绑，将恶鬼押回县衙听审。

“恶鬼被逮住了，今天审判，大家快去看啊！”阴街上的男女老少和城中人等齐都往县衙涌来。把个县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们都想看看，这恶鬼到底是什么样的。

“升堂”随着衙役的呼喊，郭县令坐在了大堂上，手中惊堂木一摔“带犯人！”两个衙役押着“恶鬼”上了堂。这时堂外突有人喊：“这哪是什么鬼，这不是杀猪剥狗的张四张屠户吗？这小子怎么变成采花恶鬼了？”“就是张四，咱们仔细听听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恶鬼”跪在堂前，郭县令对堂下之人说：“你家住哪里？姓啥名谁？为何要假扮恶鬼污人妻女，盗人财物，快快如实招来！”“青天大老爷，小人姓张，排行第四，人都叫我张四，就是这下邳城中人。我是个屠夫，卖点肉，给人杀杀猪什么的，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啊！小人听说阴街经常闹鬼，就想假扮鬼怪前去捉鬼，也好为民除害。谁知被这个人贼喊捉贼，把我抓了来。”说着用手一指站在衙役后边的白衣男子说：“是他，就是他。小民曾多次看见他在人家门上墙上留记号，上回还是小人前来报的案，您还赏了小人两串钱。大老爷，您难道忘了吗？大老爷，快将此人抓住，刚才他去阴街采花，小人还跟他打斗的呢。小人实在冤枉，求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噢，照你如此说来，装鬼吓人，淫人妻女，都不是你干的喽?”“小民确实冤枉！”这时外边来看审判的人也都说：“大概张四真是被冤枉的，俺看他说得怪有理。。。。。。！”“就是，都本街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张四真能那么缺德？”“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背地里他到底干没干，都快别吱声，仔细听吧。。。。。。”“啪！”郭县令又一拍惊堂木说：“来人，扒下张四的上衣！”衙役上前扒掉了张四的上衣。郭县令又命衙役把张四加起，回脸往外给围在衙门外的众人看，只见张四胸前血淋淋的，十道从上往下的抓印，才刚结疤。“张四，本县问你，你胸前抓印是怎么回事？”“这、这是小人媳妇跟俺闹气抓的。”“哼！大胆刁贼，你欺本县初来乍到，本县早已查访清楚，你媳妇早在四五年前阴街上的那场瘟疫中死去了，你没有再娶，哪来的媳妇？难道非要本县对你动大刑，你才肯招吗？”“大老爷，你为什么不抓跟我打斗的白衣人，非要诬赖小人？”“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用手一指堂下白衣人：“冠玉，还不快去后堂换衣上来，好让此贼死心！”“遵命！”白衣人下堂不过盏茶光景，换好衣服上堂。“啊！”这时堂内堂外凡是不认得白衣人的人全都“啊”了一声。原来玉树临风的佳公子，这时却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娇娘。难怪众人要“啊”，白衣人原是女扮男装。郭县令哼了一声对张四说：“他是我女儿，名叫冠玉，自幼跟我习武，平时都是女扮男装。阴街闹鬼事一出，我就令女儿明查暗访。那三个被你所污的闺女媳妇因觉无脸见人，已有两个自尽身亡，这后一个小媳妇是正上吊时被家人发现救了回来，并对小女说出抓伤你胸口之事。小女怕还有少女少妇被害，就乔装暗暗跟踪他们，并在他们家门墙之上画上记号，令衙役暗中保护。你见巡查太紧，无法再去害人，就安稳了一段时日，想不到我一撤回衙役，换成暗岗，你以为无事了，又出来兴风作浪。昨天，小女见你尾随街南头那家大姐，等你走时，上去告诉那家大姐躲了起来，并张好网等着捕你，你还有什么话讲？”

张四见再也无法抵赖，只得招供，原来张四也居住在阴街，后在那场瘟疫中，张妻也染上病，张四怕被染上，就抛下妻子不顾，逃往外地。回来后，见阴街又住满了人，也无人再染病。就想出装鬼一计，把阴街住的人都吓走，自己好独霸阴街，卖房卖铺发大财。他本是屠夫，又加上会点功夫，所以一到夜里就戴上糊好的恶鬼头和鬼爪，蹿房越脊，学鬼嚎吓人，顺手盗走人家值钱的东西，见到人家闺女媳妇长得俊，就趁夜深人睡熟，进到人家房中，先把人吓昏，再行奸污。没想到在奸污街西韩家媳妇时，被她狠狠抓了两把，留下十道血痕，成了重要证据。张四讲完，磕头如捣蒜般哀求：“大老爷，小人从今往后再也不装鬼吓人了，求大老爷饶过小人吧。”

郭县令摇摇头说：“张四，你本当好好干你的营生，可你却贪心不足，最不可赦的就是你不该污人妻女，致二人屈死，一人终日痛不欲生，不杀你如何对得起屈死的冤魂！来人，拉出去凌迟处死!”

从那以后，阴街又繁华热闹起来。人们又把阴街改叫——老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