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进乡情怯
满乾亲自开车带着爹，朱教授，梁董一行四人来到了姬王村。这个村庄不大，百多户人家，姬姓王姓占绝大多数，姬家祖上是在明未从外地迁居而来，繁衍子孙上千口人，姬大善，姬大良是叔伯兄弟，大良活着时，兄弟俩互相照顾着，都不富有。
大善的父亲姬斧头会一手木工活，给人做家俱挣钱手头活便些，儿媳嫣红是师兄弟范锯子的女儿，两家父母作主把嫣红嫁给大善，图的就是斧头会手艺。那会村里流行一套顺口溜“穷不愁，富不愁，没有手艺万事愁。”
偏是大善不喜欢跟木头打交道，认为干木工活不挣钱，不如当泥水匠来钱快，就认了邻村的龚工头为师，学习建筑。其实农村这八大匠是生活中都不可缺的手艺人。
木匠家家都用得着，哪怕坐的小板凳也离不开木工，谁家盖房能不用瓦匠？铁炉升火，风箱瓜答，一把菜刀也得铁匠打，农家谁不推磨？锻磨的石匠吃遍百家饭，皮匠，毡匠或许不一定家家用到，但剃头匠不能缺，谁头发长了不剃？那做衣的裁缝更是少不得……。
大善看中乡村八大匠中瓦匠这个活，上墙爬屋，爬高上低是常事，他学会了砌墙技术，能使大工子钱，工头每十天发一次工钱，所以嫣红的衣着打扮就比干农活的鲜艳些，两口子很和睦，对公婆也孝顺。
大良抱来芳的那一阵，开初芳饿的直嚎，亏得嫣红生孩子不久奶水足，喂两个孩子好样的。后来大良学会砸米粉打糊糊喂芳，嫣红的婆婆还提供一些红糖，芳从小还算幸运。
现在大善年龄大了，爬脚手架远没有年轻人那么利索，工头劝大善别上高了，大善想多挣钱，心想再干年把就休息，谁知就出了这次意外。
芳到了嫂子家，把从城里买的营养品一样一样摆出来，又掏了五百块钱，感动地嫣红抱着芳一个劲的哭。
芳告诉嫂子说:“俺妈他们明天可能来看大哥，还有从香港请来的教授，是治伤骨动筋的专家。”大善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忙让嫣红做饭招待妹妹，芳说:“嫂子，大哥，我好长时间没到家看看了，我得回家去开开窗透透气，饭就不在这吃了，等妈他们来再说。”梁镯他们来了后先奔芳的老家，离村口多远，朱新明就有些胆怯，听满乾讲，他得脑梗后，芳差点疯了，朱新明不知怎么面对女儿。虽然治伤时，从芳臀部取皮时看过女儿细腻的皮肤和光滑的脸，可那是医生对病人，不知道是在为女儿治伤。女儿恢复健康后，他在女儿脸上看到梁镯年轻时的影子，心情特别不平静，听满乾讲女儿恨他，他内心如油煎刀搅，他不怨女儿，他恨自己。
满乾来过芳的家，快到芳的家后时，他多了个心眼，他让爹和朱教授在车里等着，他和梁董事长先进家看看，怕万一芳有想法。
满乾进门就喊:“芳姐，我们来了。”芳听到喊声，穿着围裙跑出来，见只有妈和满乾，随口就问:“妈，那个朱医生没来呀？”梁镯见女儿心情不错，头上顶着一条花毛巾，身上围着花围裙，看样子是打扫卫生的。就说:“来了，和满总正欣赏新农村环境呢。”芳高兴地对满乾说:“满总，快请他们进来喝茶。”满乾故作生气地说:“姐，怎么喊的？”芳连忙改口说:“弟，快请伯伯他们。”满乾喜孜孜回去把车开到门口，车边早有一些村人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特别是葛利，见芳喜盈盈地迎接车里下来的两位老者，多远就喊:“小芳，是谁来了？”一边朝芳家里走。芳说:“是来给大哥治伤的香港教授。”她本不愿意理葛利，又想想葛利和大良的友好，也不愿给她太难堪，就说:“你也家里坐。”当初芳临走时，葛利忙里忙外帮助拾掇，热情很高，芳就托她照看一下家前屋后的所有树木。
葛利像半个主人似的进家就打水，手压井里流出哗哗的清水，葛利进屋找脸盆，找毛巾给两个老头洗手，到处找杯子倒茶，忙里忙外就像这家主妇一般。芳乐得她帮忙。
芳看见为她疗伤的教授和满董事长进了家，有点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屋，梁镯怕女儿受窘，率先开口让朱新明和满世喝水。
寒喧了几句后，朱新明见芳堂屋后墙上镜框里的合影照，走过去仔细看了又看，只见女儿和一个老男人并肩坐在一起，前面站着差不多高的两个孩子，便明白了一切。他曾听满乾介绍大良情况，对这个男人有印象，心想:“我可怜的女人，你受委屈了。”梁镯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向朱新明说:“咱现在就去大善家吧，看看他的伤。”朱把视线从镜框上移开，装作眼里进了灰，使劲揉了揉说:“走，过去吧。”梁镯喊:“芳，给朱教授前头带路。”芳答应一声:“走吧，专家。”娘俩的称呼让朱新明心里酸酸的，暗下决心:“我非得设法让你们改口不可。”
满乾父子没有跟着去，芳三个人到了大善家门口多远，芳喊:“嫂子在家吗？”嫣红知道芳他们来了，正在堂屋里间给丈夫穿衣服，忙着回答:“妹妹，在这屋呢。”嫣红跑出来，一见老教授花白的头发，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白里透红的脸膛，大高个儿，笔直的腰杆，激动地搓着双手，不知怎么称呼。
芳说:“这是从香港来的朱教授，专家，特来看看大哥的伤。”嫣红这才如梦方醒，连连热情招呼:“朱教授你好？感谢你。”扭头朝屋里喊:“大善，医生来了。”朱新明跟着进了里间屋，光线有点暗，只见大善背后垫着被子坐在床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朱新明用手在大善腿上各处捏了揑问:“多长时间了？”大善说:“快一个月了。”朱新明问:“在医院拍过片子了吗？”大善说:“拍过了。”嫣红把X光片拿给朱新明看了，朱把片子拿到明处，戴上眼镜看了又看，问:“疼的厉害吗？”大善说:“厉害，钻心疼。”朱又看了大善吃的消炎药和止痛片，随后朱新明复把伤处按了几下，一边按一边问，弄清楚以后对跟在身后的梁镯说:“联系一家当地医院，不需要去香港。”哪家医院都巴不得有名医来坐诊，梁镯跟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熟悉，这家医院的条件也不错，院长听说朱新明是香港大牌名医，教授，专家来给病人就诊，十分欢迎。
大善在这家医院里得到了良好的治疗，药费和手术费都是满董事长赞助，嫣红两口子感激流涕。手术后，为照顾生活方便，朱新明建议可把大善接回家疗养，开足了所有必须用的药物。院长又恳求朱新明在医院掛牌就诊几天，朱和梁商量后，觉得让朱新明为家乡做点贡献也好，医院为朱新明掛了专家门诊牌子，医院里也收到很好的效益。
在此期间，大善的疼痛基本上得到控制，直到拆线，朱新明一天一次为大善问诊，大善从身体到心理都得了温暖，心情大好。嫣红见丈夫的精神状态十分良好，她抱住芳不住地流泪，这是出自她内心感激的泪，幸福的泪，嫣红直夸芳的命运真好，姬家能遇上这么个好名医不知那辈子修来的福。
芳对嫣红说:“嫂子，你知道这个医生是谁吗？他就是当年不要我妈和我的那个人。”嫣红惊得眼睁多大，怎么会是这样啊？朱教授他不像个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