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光芒(组诗)：许春夏

小渠子看雪

夏天时，我来走了走
水草肥美，盼望过的雪
全在这里
秋天眺望过的岩
点点滴滴，似有非有
成了雪，也在这里
我来看雪，是来看它的完整
如约而至，玉身重塑
雪地发着钻石的光芒
源于地下，也是闪耀于自身
如一只只滚圆的羊
在融化的一面吃草，此生非生

小果子

我不是冷杉
却不妨碍看雪山时
拥有相依的完美
真静啊，你这样感叹时
我已经忘了自己
并把今生孤单的硝烟排除
跟你一起，在数
一只鹰，二只牛
三只羊后，靠余生的爱
来描述，已远远不够
除非如雪，发出钻石的光
除非如小果子，经你一指引
就能飞奔出亲人的倩影

小渠子

路上的牛马一声不吭
站着走着，好像还有美事在想
我多想跳上去骑上一阵子
看它是不是温柔如初
至少可以对视一下
喂喂雪上钻石的光芒
我为这个创意激动不已
看见了牛圈，门扉
还有牛粪烧出的烟火气
我想在肮脏不堪的话语里滑倒
让你为我的晩餐手忙脚乱
然后借你的外衣盖在一起
我们一起听牛马的粗气

微尘

你发现了“微尘之神”
无有之中，有深厚之爱
八月的草尖上拱出浓荫如云
一条江在崇山峻岭中奔腾、呼唤，升华
山顶冰川注力了万年等待与慈悲
以幸福的沙子留了下来
你知道我会在冰天雪地里赤脚走过
硌硌我的脚，把血液激活
好声音，都是用来醉看的

观景台上

“雪还不大”
那就是说，大的话
一定比现在更美
我站在观景台上
还是要感谢雪
给我留下了几座灰色的平房
一道深沟，一个小牧场
露出了几处激动人心
这已经够奢侈了
夏天开的锦鸡儿原来是一二朵
现在花没有了，叶子遍野
风中争做信笺的扉页
里面夹进了整个花海
旁边，野蔷薇小果子
小唇嘟嘟，更是
笑看我骑上牛马
准备与另一个雪天相逢
雪
大寒时节
我看见了飘雪
一滴下在观景台上
我有肌肤之痒
二滴下在渠道两侧
唤起了夏日避血之欲
三四滴落在草地上
几个王子公主
其它的都不肯落地
欲语又止
等杉树竖箜篌奏笙歌
我点了点头
够了，够了
我不能让爱意
把整个天山大峡谷私有

多肉植物

山上下来，我们拐进了
一个多肉植物园
你多像一只野蜂，扑向那些
只有你叫得出的名字
黑法师、福娘、筒叶花月
据说，它们在最干旱的季节
会以脱落保持根部水分
我心中的担忧，可以缄口
这些天，我一直在重建自己
想重建起一个汹涌又荡漾的自己
现在，无论你走到哪里
只须小蜜蜂一样低头跟着你
我贮气，出气，不再是活命
而是学会脱落成一个童话

伴飞

起飞以后
一直在山顶的高空
透过眩窗才看到
有一只飞机在同行
它发出的银色的光
在邀我共赏
彼此的遥远而神秘

我喜欢它俯瞰万物的表情
机影留在戈壁上，就是绿州
那我的机影留在火焰山上
就是家里的泥坯房
这就是我们的一生
舒展出两翼，爬高，又低伏
天地间保持一样的距离

雪光

简单地理解它们吧
可以具体为微笑或灶火
把它们定性为微小的事物
这雪上之光，就有了
最大惊喜和最小悲伤

我喜欢它们
以虚幻的方式存世
我爱这个世界
以此抚慰着
自己的安于卑微
并被一个女孩
叫做“钻石之光”

腊八粥

这碗腊八粥，对你来说
是异乡的民俗。如果我说
它是由八种食物组成
你知道怎么回事了
莲子出在八月
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
绿豆，糯米刚好成熟
我们就是，那时
一起吃过了花生
心里有老冰糖在滋蜜
你一定会点点头说，哦
那时候就熬在一起了
我还告诉你我祖父说过
过了腊八，就是过年了
你这会意识到，来来去去
一年来，也就是从口里进
口里出，念叨，一直没停

（作者：许春夏，浙江广电集团资深媒体人，中国作协会员，杭州《新湖畔诗选》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