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艾山遇苞茅 (杨刚良)

仲秋艾山遇苞茅  (杨刚良)

秋日无日,有云不雨,不冷不热,踏秋当其时也。

邳州曾来过,邳城却是初识。

虽都有个邳字,邳城却代表不了邳州。谁敢说“邳城归来不看邳”?

话又说回来,百花各有色,百鸟自有声,谁又能代表谁呢?各自开花,各自发声,各尽其职罢了。

此刻的邳城镇,草木正繁茂,花开正姣艳。

镇边一片新小区,当门横卧一巨石,石上镌:洪福山庄。这字喜兴,不因四字全是红色,是因“洪福”二字的美意。“山庄”难以人人拥有。“洪福”却易得,自认拥有,也就拥有了。    离开山庄,又看古井、文庙、天主教堂和老城墙。全比山庄老,起码都在百岁以上。左看右看,果真都够老,老得几乎奄奄一息!

还好,同行的赵先生,愿为这苍老去做保护的努力。这很令我感动,也有些庆幸。为那岁月磨洗的苍老;为苍老中奄奄的一息。也更加期待,期待他的努力尽快显效。否则,那残存的溜溜一口气儿,万一倒不上来,那奄奄的一息,怕就彻底的“息”了。承载文化的物没有了,文化化为乌有也是迟早的事儿。有几人会到县志上去看古井?又有几人愿在文献中去游古城?据文献或传说造出的那些“古董“,除耗费不菲的银两外,能有多少文化可言?今日当下,又能有几枚硬币,愿意从新古董上移开目光,转而投向奄奄一息的苍老文物?

扯得有点远,该说艾山了。

初见艾山,发不出“变化太大了”的感叹。但这巨大变化,以及各方为变化所作的努力,还是显而易见的。

闻艾山美名久矣!却始终想象不出艾山的模样。以为这一带的山都那样,能有什希奇?今日一见,大为震惊。这么长一条汉白玉雕花大道,即便不作细看,单从这头到那头,也要走上好一会子。游历本就不多,见识亦然有限。斗胆揣摩一下,世上怕是再无有过于此的了!

雕花大道长518米,尽头是巨大佛教石雕群像,有文字介绍说,雕像墙高18.8米、宽88米。单这两个数字,便可见设计者的精心。暗暗地想,这么庞然大物,怕又是一个什么之最吧?当下人们的“创新”意识,着实让人钦佩!

主景看罢,转归自由。选美景拍照,入林中尝果,岂料那果是不好吃的。

相较于那些人工建筑,我还是更喜山间的林竹花草。每一条枝,每一片叶,都那样真实,风吹能摇曳,雨打会低头。总之,都能遵从自已的内心,不会为谁在那扮美丽或装坚强。生命自有本真模样。否则,怎么会叫自然而然呢。

万物皆有灵,只要你愿意,即可与其通神;只要你心肯,便听得到它在说什么。

此时,便有声音传来,轻轻的,柔柔的。

啊呀!是草在说话。

一丛茅草,突然就站在了面前。我静静地望它,它也静静地望我。一阵风过,它又说话了:“看啥呢你,不认识?“

“咋不认识,你不是茅草吗”

“你咋这样跟我说话?我可不是普通的茅草。”

我朝它笑了笑:“说来听听,怎么就不普通了?”

“书上写着呢,去看书!大概许久不看书了吧?”

我有点儿信了。倒不因它说书上有,而是它说话的神态。没有十足的底气,腰板怎能挺得那么直。

书​上果然有,《左传.僖公四年》载有这样一段故事,说春秋某年,齐国与鲁、宋、陈、卫、郑、许、曹等国组成八国联军,浩浩荡荡去打楚国,伐楚的理由就是茅草。

西史亦有载,说为了美女海伦,希腊联军发动了一场历时十年的特洛伊战爭。

战爭战爭,战是为了爭。爭什么呢?希腊联军攻打特洛伊,是为爭夺那位绝世美女。齐桓公兴师动众伐楚,争的竟是一把茅草。

茅草不高兴了:“说什么呢你,一把茅草?是一般的草吗?再去看书,看看书上咋说。”

又去看,才知果真不是一般的草。这是周天子祭祀时用于缩酒的苞茅。

仲秋艾山遇苞茅  (杨刚良)

苞茅南方多产,天子给楚国的任务是每年进贡苞茅,好在祭祀时把酒倒在捆起来的苞茅上,酒淋漓而下渗入土地(相当于被神喝了),酒渣则留在苞茅上。苞茅缩酒是为了滤下酒渣。给神喝的酒,怎么可以有渣呢。

缩酒的苞茅由楚国专供,这是规矩。楚国慢慢地强大,便渐渐地不听招呼,竟有许多年不向周天子进贡苞茅。这时的霸主是齐国,“国际警察“一类的角色。这世界,有我齐国在这吆五喝六,还容得下你楚国做大做强?不打你才怪呢!

师出总得有名吧,于是便有了“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的理由。就为这个打你。

理由还是蛮充分的。当下某霸权国家,为一小撮洗衣粉,都能把一个国家打得稀巴烂。说洗衣粉就是化学武器,你上哪说理去。狼要吃小羊,总能找到借口。

还好,楚国立即认错,说马上就割了茅草给周天子送去。一个釜底抽薪,使八国联军没了动手的理由。于是便“召陵盟约”,干戈玉帛。不像特洛伊战爭,一打就是十年。

草又说话了:“这还是一般的茅草?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可轻视任何人。”

我点头称是,鞠躬致敬再三。诚惶诚恐地走,又回头看那茅草。怎么看怎么像普通的草。

没有周天子用它缩酒,可不就是一把普通的草。

沿汉白玉雕花大道返回,边走边看那精美的雕花。回到车上,才知大家都在等我。

得遇艾山的茅草,是邳州此行最为得意事。这得感谢于克南先生。

于先生致力于徐州文史的挖掘、整理、呈献,功莫大焉!尤以不轻信书本,于田野间作实地考察的严谨治学态度,更加令人钦敬。

与诸贤同游邳州,得益多矣!再有此等机会,还求克南先生带上我。

仲秋艾山遇苞茅  (杨刚良)

作者简介:杨刚良,男,1954年生。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徐州市作家协会顾问。已出版著作:散文随笔集《绿色记忆》《晚香斋笔记》,中篇小说集《白乌鸦》,报告文学集《天山南北徐州人》,长篇报告文学《从沛筑到中华筑》,长篇小说《大爆临界》等。2017年获“第六届紫金山文学奖,2018年获徐州市“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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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条)

  • 忠言
    忠言 2021-09-20 23:02

    绝妙好文,娓娓道来,下以风喻上,温柔敦厚,诗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