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父案:小说连载(作者:张军)

杀父案:小说连载(作者:张军)

第三节

顶着雨,支书倪敬华进屋​,他的雨衣漏水,湿半个身。老严打量漏雨的地方并不严重,半边身子湿,说明敬华在外面的时间不短。老严把喝一半的姜汤递过说”闹两口暖暖心,听你鼻音堵塞,别感冒了。”

敬华接过,试温度正好,一仰脖子,半碗姜汤倒下去。一只手把碗底剩下姜丝划拦进嘴咀嚼。

″芡实苗怎么样?没被风浪咣当起来吧?”​老严担心半天,自己又不能亲临现场,心里早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了。他知道敬华不是能坐住的人,应该为芡实基地转一圈了。

倪敬华而立之年,国字脸,一米七的个头,敦实,与老严的瘦小成反比。倪敬华的支书几乎是求小舅子镇长求下来的。本来倪庄不富裕,无地利可谈可利用,原来支书楚大成只是挂个名,自己带着三十几人、的建筑小队在县城包工程干,倪庄的组织是个虚名摆设。

把原来的支书撬下来,换成倪敬华,满足了村民的意愿,老严与楚大成结成仇疙瘩,死疙瘩,不好解。

敬华说`知道你急,赶着来告诉你,前两天向地里猛灌水真有好处,塘内水加深,风浪只在表面肆虐,晃不动深处的苗,基地内看不出什么明显问题。”

倪敬华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马屁说道”吃姜还是老的辣,同样知道要来狂风暴雨,我就没想起来问技术员,暴风雨对芡实苗有什么影响,怎么处理。”

老严想,你没想起来,有人想起来了。张卫国那个脑壳,早问过技术员,那个技术员可是老严亲侄子严利,他为提升老叔威信,直接告诉张卫国,方法有,但需要十万块钱才能说。

严利是张卫国在任时到苏州请的,讲好每年服务费五万,没想到自己的村支书会被撸,新上任的支书武三春不买上任的帐,硬是不履行这份协议。严利忙乎几个月一分钱得不到。但严利有严利的法子,把原来订的九十元一斤收购价降到七十块,七百亩芡实种植试验基地,只有一个经销商,严利有天然的话语权。

敬华提议,让村长楚海去村里熟食店弄一斤猪头肉花生米什么的,庆祝一下。如果四百亩芡实种植基地苗要被风吹雨打去,他这个支书得遭多大抱怨,甚至支书这顶桂冠能不能保住,还得两说。楚大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可能复任了,但楚家还有楚海,楚大成可以幕后指挥。楚海,至少眼下还看不出个人立场,估计是没有站在自己与老严的战壕。

四嫂也在老严鼓动下,承包六亩芡实种,刚才如此强烈的暴风雨摧不毁他们,现在风雨比刚才小很多,可以放下提着的心了。她赞同倪敬华提议,是的,我们是战胜方,为什么不庆祝呢?她大方地嚷嚷道”你们整菜来,我加工。”

晚上,老严控制老爹老娘饭量,每人给喝碗稀饭,安置他们睡下,四嫂跟进屋,把风扇调小,老严绐父亲脱乱的衣服整理归拢顺眼。两人一块出来,敬华取笑说,你们干脆结成一家,老严在倪庄丢了媳妇,就在倪庄捡一个,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四嫂打量老严一眼,见老严没什么表态,假嗔道:”你个小支书蛋子,胡咧咧啥呢?老严可是王牌副乡长,能看上我?”

矛头一下指到老严身上,对着四道需探寻的目光,他指着自己的脸说”就这焉巴巴的烂样子,谁看好,谁拿去!”

倪敬华一拍大腿说″、这就成了,等芡实丰收,我与倪庄村民敲锣打鼓给你们祝贺”

听到芡实,老严又沉下心说”那一天会有?不知还有多少困难等着我们,这场风雨算是对付过去,我还揪心楚大成,他的外号可叫睡不着的狐狸,时刻在算计,我们在明处,不得不小心”

“你有什么招数,说出来,我们执行。”倪敬华从小在倪庄长大,楚大成比他大十多岁,两人差几个阶梯,无深交,但耳听口传的,楚大成不是笨蛋,像时刻睁着大眼在寻找你短处的家伙,不出手则已,出手必须是致命的。进村委会后,逐渐认识楚大成,两人距离也越远,好像熟识度带着磁场,了解越深,推力愈大。

楚海拎着酒菜到来,跟在身后蓄谋已久的风,在他进门时,勿然打旋,加大,拉着哨音,把楚海推个趔趄。楚海回头骂一句哪里的风,把菜交给四婶。

楚海嘴里的四婶,也就是老严喊的四嫂,真名叫马秀侠,做姑娘时,是县城缫丝厂女工,长相甜美人又温淑,常被厂里的男青工惦记。后来大势所迫,厂子不景气破产,她被迫与搞大她肚子的车间副主任倪俗回到倪庄乡下,当年生下女儿艳红,因马秀侠是城镇户口,儿随母走,所以艳红也是城镇户口,到七岁上学时,两人把艳红送到五弟马轻松家上学。倪俗也能折腾,凭自己在县城工作时攒下的人脉,拉起一支民工建筑队在县城打拼,十几年间,光孝敬给马家的资金也有上百万,才买的马家人拿她当女婿。

但三年前,在村里小吃铺喝多了酒,栽进小吃铺后面的粪窖子,灌死了,建筑队有惊无险地落到好友楚大成手里。

当时的小吃铺,就是现在老严住的地方。

倪敬华对楚海说”你脸上哪来的泥,赶紧洗洗去”

楚海答应一声,解释道″刚才从后面来,差点滑到粪窖里,我记得原来上面有盖板,不知怎么跑了?”

盖板?老严灵光闪现,他搬来住时,怕老爹老娘栽到什么坑里井里,家前园后,甚至方圆两百米范围内,老严检查过,茅坑上确实有盖板,老严也在想,盖板哪里去了呢?

马秀侠弄好菜,四个人坐下来,众所周知的原因,老严不敢喝酒,他醉了,老爹老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老严在酒杯里斟上开水,端起来抿一下,用喝酒的姿势过酒瘾。当年,那时称小严,刚进乡政府当文秘,每每镇长书记需代酒时,小严立即意气风发,端起杯就上,能说又能喝,两斤酒不在话下。现如今,多个乡镇的一二把,各大局,进常委的有四个人,曾被小严喝到桌底。转眼之间,老母鸡变鸭,爹娘身体状况堪忧,田惠珍也越来越赌气,老严也曾试着请保姆,老娘这时的痴呆好像痊愈,哭着喊着骂老严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要爹娘,那么一大把岁数,鼻子眼泪大把大把的,老严还怎么忍心。只能谢绝升职。从一个村包到另一个村。一天天挨着,受着。

尽管老严喝的是水,倪敬华还是要敬老严一杯,老严背着一身不幸,还给倪庄找致富出路,要芡实种植不成功,那是天意,天不祐倪庄,要是成功,收了芡实种大蒜,一亩地收入要超过一万块,将会给倪庄人带来多大惊喜。敬华双手端杯,站起来,躬着身,看着也显得郑重,他说”老严,我干了,你随意,这心都在酒里。

对酒桌上的一套,老严自信要比倪敬华楚海玩得顺溜。要真的想玩,一桌十个人,他一杯酒不喝,照样能灌到桌底三四个。跟他们俩,老严没必要,他接受了倪敬华的敬酒后说”方圆40O亩水面,虽然每户都装了水泥闸门控制水大小,有人投毒也能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我在琢磨,如果装上监控,就连一家也不会损失了。”

“装监控?那可需要不少钱呢”倪敬华忧心忡忡地说”依现在村民状况,齐钱是极限挑战了”

“晴天找人先办吧,我这卡上还有三万多块钱,密码是565656老严把卡递给敬华,这个问题在老严脑子转悠几圈了,村民们整地,买苗,化肥,水费,还要跟上后期管理,支付的很费力了,再让他们问外掏钱装监控,是很难执行下去的。村民们认为本庄本邻的,谁会无聊的去投毒破坏?

一张卡,让楚海心里震动不小。像外面刚打过的响雷。从下雨到现在,雷打有上百个,都没有老严这个雷大。老严只是包村干部,不是倪庄人,唉,楚海强烈地按下想说话的冲动,他背后面的大成爷可不是好惹的,冒犯的结果楚海知道有多严重。

谈工作,马秀侠插不上话,她不停地给续水,也给老严点烟,楚俗是不抽烟的,看到烟雾中老严若有所思的模样,感觉男人还是抽烟能提升形象。

晚上他们几点走的,老严不知道,不是真不知道,是不想知道,老严对时间已麻木,”啪啪”的秒钟走动声音,无法在麻木的身上砸出节奏。剩下一点精力,全集中在芡实两个字上,爱恨情愁,男欢女爱,老严已感觉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杀父案:小说连载(作者:张军)

第四节

马秀侠喝些酒,睡大半夜,醒来,​去趟卫生间,外面下雨声音,跟卫生间的动静一样,哗啦哗啦的。楚俗走了三年多,她没在意过一个男人,重新躺回被窝后,心里惦念起老严,那个老焉巴。她又拿过一个枕头放在身后,把自己的背垫高些,然后再想,说老严是个焉巴,指的是哪方面?难道那个地方长得焉焉巴巴的,男人们在卫生间看见了胡嚼,还是在那件事情上焉巴来焉巴去的时间久。

老公公和老婆婆一起床,马秀侠也撑着起来,到底是女人,想了半天男人,内裤潮湿,她在被窝里换一件,才穿衣洗脸。

楚俗没死的前几夜,匆然问她一件事​”马秀侠,我们现在存款也够一个整数了吧”

马秀侠告诉他一大一小正好。

楚俗说如果我哪天意外了,我还有一份保险,也有那么多,凭这些钱,你得替我父母养老送终!

她喜欢楚俗做什么都一本正经,僻如托老,明明是个玩笑,假的,经自己男人演绎起来,比白帝城托孤还要郑重。她缩在男人怀里,或许像一只听话的猫咪,举起可爱的小爪爪,搔男人,左边搔一下,换个地方再搔,男人被她搔出兴致,搂紧她,她娇娇喘喘的说”我不要钱,只要你!”

没想到男人一语成齑,不到一个星期,喝多了酒,跌进粪窖呛死了!

她不让人帮忙,自己把男人清洗干净,才开始抱着男人痛哭。男人一直怒睁双眼,用了很多方法,让女儿回来,女儿有些不屑,​说你人都死了,还不闭眼,你有在多想法,也只能跟阎王爷说了。楚俗好像与她杠上了,就是不闭。放了两天,脸上的怒气平不下去,外面人们唧唧喳喳的各种谣传私底下盛行开。可能肚子里喝进蛆虫,似乎感觉肚子里开始蠕动,楚大成当家,硬是组织人抬走烧了。

自己也说出要替他父母养老送终的话了,她一遍一遍地说,为什么一双眼怒​睁不闭呢?

埋好楚俗的当晚,艳红借口学习紧,要两千块钱走了,塌天的大事,对于她,像被风刮倒一间破草棚,无关紧要。

是不是有了预感,楚俗才把后事交待的郑重?小男人是贪吃的猫,平时隔一两天才要一次,那几天趟赶趟的不间断。

女儿艳红今年十九岁,也就是说,她跟楚俗窝在乡下二十年了,对于女人来说,二十年,二十根金条也换不来。

成绩不太好,艳红只上个职专,她从上学起,住五舅家,跟三个姨也走的近,五舅每次找不到时,到三个姨那里,准能把艳揪到。

这个时侯电话响,马秀侠放下牙缸看,​是五弟马轻松的,按接听键,马轻松在电话里急切地问,姐,艳红昨晚回家吗,我昨下午临时出趟短差,刚回来。

马秀侠一屁股坐回床沿,马轻松是警察,他打电话来找,不用说,该找的地方巳经找过了,最后才能找到她这儿。她经历过失去老公的悲痛,脑子里便没有好联想。

她告诉马轻松艳红没有回家后,马轻松立即挂断电话,不知去哪里找去了。马秀侠也坐不住,老两口尚健壮,做饭洗衣服不需要她插手。马秀侠直接去老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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