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二）
百合花的家里一切准备得停停当当。两位大姑娘给百合花梳头插花，搽脸抹粉。百合花也换上了红衣红裤绣花鞋，一块红盖头盖在头上。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静等着小状元来接呢！
百合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小状元说过的话：“结婚典礼不过是一种形式，咱们领过证就是合法夫妻了。”
同时，她还回忆着在小状元去除石膏绷带后，在家休养期间，她已经和小状元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了，小状元的阳刚之气，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使百合花感到人生的美好和幸福。
一阵欢快喜乐的哨呐声，打断了百合花的幸福回忆，她猜测这是小状元接她来了。她想：这一定是小状元给她的一个惊喜，请了大队的唢呐队来添热闹。原来他不是说手拉着手把俺接走的吗？
马力达把小四轮拖拉机开到了百合花的大门前，唢呐队吹得震天响。小状元跳下车厢，手执一把红伞，由四位小姑娘陪同，走进了百合花的家门。
百大叔乐得合不拢嘴，来到门外的一棵老柿子树前，用旱烟袋里的火点燃了一串他早已挂好在树枝上的鞭炮，“劈哩啪啦”的鞭炮声在迎亲人群的周围回响着，百大叔嘴里衔着旱烟袋，乐呵呵地里里外外招呼着前来贺喜迎亲的乡亲们。
唢呐队在大门前不停地吹奏着。
百合花在两位大姑娘和四位小姑娘的陪护下，小状元右手打着伞，左手拉着百合花，从院子里走出来，出了大门来到拖拉机的车厢前。两位大姑娘先上了车，拉着百合花的手，小状元在下面用手托了一下，百合花也上了车。四位小姑娘一个个也被两位大姑娘拉上了车。最后小状元上了车。
马力达看看人都上齐了，说了声：“坐稳了俺开车了。”
唢呐队仍然走在前头，不是按原路返回。而是绕道往回走，老人说这是迎亲的规矩。这绕道可就绕得远了。绕到大队部，经马力达的第一生产队，第二、第三、第四生产队，最后才回到小状元的家（第五生产队）。
小状元的家门口早已聚集了众多的乡亲们，等着闹喜，等着看新娘子的靓丽风采。
唢呐声传来了，小四轮拖拉机的“突突突”声也传来了。乡亲们知道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李洪义把一串长长的鞭炮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朱喜良用香烟头点燃了。鞭炮炸响了。炸飞起来的红红绿绿的碎纸屑，像一群五彩缤纷的花蝴蝶在空中飞舞，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气味。
鞭炮刚燃放完，小四轮拖拉机正巧开到了大门前。小状元率先下了车，接着，两位大姑娘下了车，百合花跟着下了车，最后四位小姑娘下了车。百合花下车时，小状元仍然是左手打伞，右手拉着百合花的手，两位大姑娘在地上接了一下，百合花才顺利下了车。下车后随小状元进到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布置一新，正面的堂屋墙上贴着一溜大红纸，红纸上写着“小状元、百合花结婚典礼”十个大字，大字下面贴着一对红双喜字，是用剪刀剪出来的，金色衬底显得特别抢眼。墙前放一张长条桌，桌上摆放着三盘供品和两根红腊烛。红腊烛已经燃着。烛火缓慢地燃烧着，一丝一缕的青烟凫凫升起，升过屋檐飘向空中。
新郎新娘肩并肩地站在供桌前，牛耕田主持婚礼，刚要宣布结婚典礼开始，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从吉普车里下来两个干部模样的人。牛耕田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公社的李书记和秘书小张。
牛耕田迎上前去，紧紧握着李书记的手说：“李书记，你来的正是时候，那就请你给主持婚礼吧！”
李书记说：“婚礼仍然由你来主持，俺来一是祝贺，二是发奖，三是通知。”
牛耕田说：“恭敬不如从命，那俺就来主持，先举行结婚典礼，接下来你祝贺、发奖、发通知。”
李书记笑呵呵地说：“那就开始吧！”
牛耕田走向供桌的一端，严肃认真地说：“小状元同志，百合花同志结婚典礼开始！”
第一项：奏乐！
唢呐队奏起了欢快优美的《百鸟朝凤》曲。
“第二项：拜堂！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向着天地三鞠躬。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向着父母三鞠躬。
“三，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各转了一个方向互相三鞠躬。后退两步站立。
牛耕田紧接着宣布：“结婚典礼结束，下面请公社李书记祝贺并发奖：”
李书记向前走了两步，面向乡亲们和新郎新娘。他说：“俺今天来到小状元家，是特意来祝贺的。一是祝贺他和百合花同志新婚大喜，百年合好，二是祝贺他获得了县里颁发的创新发现奖，他和王三喜、甄有田、赵二虎、姜长林五位同志，发现了杏花岭下面的大溶洞，经过县里派人勘察证实他们的发现是实实在在的，填补了咱们山东南部存在喀斯特地质现象的空白。近期省地质局还要派人来作进一步的勘察。为此对他们予以奖励。发奖状一张，奖品五件。下面请获奖人上来领奖！”
王三喜、甄有田、赵二虎、姜长林走到前边和小状元一起领了奖，小状元一手拿着奖品，一手高举着奖状。张秘书手里的相机，记录了这瞬间的荣耀场面。
李书记接着又说：“下面俺宣布一个通知，兹定于十月八日在济南召开鲁南喀斯特地质研讨会，特邀请陈立元（小状元）同志准时参加。邀请单位：鲁南喀斯特地质研讨会秘书处。宣布完毕。”
牛耕田乐呵呵地说：“小状元结婚、获奖、开会三喜临门，大家祝贺！祝贺、再祝贺！祝小状元进步！进步！再进步！发财！发财！再发财！”
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唢呐队再次奏起喜庆的乐曲。
乡亲们蜂拥着进入洞房闹喜，随着年轻人的不断涌入，洞房里掀起一个一个的闹喜小高潮。百合花被挤得气都喘不过来，四个小姑娘都被挤在墙角里，二位大姑娘拼命地护着百合花。百合花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小状元的那伤腿。再挤坏了那条腿怎么办。她忽然想起来了，箱子里还有买好的水果糖和烟。她高声叫：“别
挤啦！别挤坏了小状元的腿！俺拿糖给你们吃！请让开路俺开箱子。”
乡亲们听百合花这么一叫，还真的给让开了一条路。百合花走到床头上的箱子跟前，拿出钥匙打开箱子。真的拿出一包水果糖来，有人伸手要抢，被小状元拽住了手，说：“别抢！别抢！”百合花乘势挤到门边，将一包水果糖抛出门外，新房里的人潮水一样涌出门外去抢散落在地面上的水果糖，接着百合花又抛出去五包烟，人们又都蜂拥着去抢烟。小状元和百合花乘空都溜出了洞房。小状元溜出大门外，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追。百合花一闪花钻进婆婆房里去了。两个大姑娘和四个小姑娘也一起跑出来了。婆婆在门上加了锁，并坐在门旁看着，手里握着一把条帚，谁敢靠近，就给谁头上扫一下，吓得几个愣头青也不敢上前了。
晚上，筵席散尽，闹喜的人们也渐渐离开了。小状元才回到家里。婆婆打开门才让百合花出来。他们俩回到洞房，洞房里一片狼藉，糖纸、烟头、花生壳丢了一屋。再看看箱子，锁被拧坏了，箱子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有被百合花拿剩下的香烟，有两双鞋子，两双袜子、两条毛巾。唯一剩下的是一个尿罐。在当地尿罐也是女方的陪嫁品。
小状元说：“不用担心，袜子、毛巾和鞋他们明天就会给咱送回来。不过，不是白送的。要拿糖烟交换的。百合花同志，你就准备好烟糖吧！”说完，拍了一下百合花的肩膀，接着说：“不要生气吗！闹喜，不闹不喜吗！”百合花说：“东西拿去俺不生气，俺是觉得有一个小流氓，趁着人多挤挤挨挨的，想占俺的便宜，想摸俺的胸和屁股，被俺咬了一口他才拿开手。再就是担心你的腿，怕被挤坏了。”小状元说：“不要紧的，有赵二虎保护着俺呢！赵二虎被俺用香烟收买了，后来溜出大门就是在他家里躲起来的。”
百合花说：“说你憨，你还不憨吗？也学会收买人了！”
小状元说：“这算不了什么，小菜一碟。”
百合花说：“还小菜一碟呢！看你那狼狈相，就是一个焉儿巴叽的大萝卜！”
小状元说：“俺成了焉儿巴叽的大萝卜了？”
百合花说：“能不是吗！”
小状元一伸手把百合花抱上了床说：“让你看看俺是不是焉儿巴叽的大萝卜？”
接着小状元也上了床，他要吹灭灯。百合花说：“今儿晚上长明灯是不能熄的。”小状元说：“你不说俺还忘记了呢！不熄就不熄吧。”边说边钻进了被窝。
小状元的头刚沾到枕头，就听到床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静听了一会儿，窸窣的声音没有了，他刚要……，床底下又响起了窸窣的声音，扰得他心神不定，他又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刚要……床底下又窸窣地响了起来。他对百合花说：“床底下好像有人？”百合花：“不会吧？这深更半夜的，谁钻床底下干啥？”小状元说：“俺听老人说过，钻床底听房的多着呐！”百合花说：“那真是太无聊了吧！”小状元说：“俺得起来看看。”说完，穿上衣服下了床。端起长明灯蹲下来顺着床的另一头照进去看。
里边果然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小状元说：“小朋友，快出来，钻床底干什么？”小孩子说：“什么时候了，俺睡迷糊了。”小孩子从床底下爬出来，弄得灰头泥脸的。小状元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小孩答：“俺是人多那阵子挤进来的，后来就睡着了。”百合花接嘴说：“你家大人找你找不到要急死的！”小孩说：“俺家没有大人了。”百合花感到诧异，小小年纪怎么会没有大人呢，便问：“你家大人干什么去了？”小孩说：“爹死娘改嫁，剩俺一人了。”小状元接嘴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生产队的？”小孩说：“俺姓薛，小名叫科学。第一生产队的。”小状元说：“小朋友，你的名字真好听，薛科学。是谁起的？”小孩说：“是爹给起的，爹说学科学有饭吃，不学科学饿肚皮。就给俺起名叫科学。”小状元说：“好名字，好名字。”
百合花听到小孩说吃饭，忽然想起小孩还没有吃饭。就说：“小朋友你还没有吃饭吧？俺带你吃饭去。”薛科学说：“俺肚子早饿了，不敢出来，怕挨打。”百合花说：“你不要怕，叔叔婶婶都不会打你的。走，跟俺到厨房吃饭去吧！”
百合花把薛科学领到厨房里，给洗了脸洗了手。生火给热了菜，热了饭。盛在碗里，端到薛科学面前说：“慢慢吃吧，别烫着。”
薛科学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这样有滋味的饭菜了。今天饿的时间又长，所以吃起来格外的香。百合花给热的两碗饭一会儿就吃光了。百合花问：“吃饱了吗？”薛科学说：“吃饱了。”百合花说：“吃饱了，跟婶婶去睡觉，明天叫叔叔送你回家好吗？”
薛科学说：“婶婶，俺不想回家。”百合花说：“不想回家，那你回哪里去？”薛科学说：“俺哪里也不去，俺想跟婶婶过，婶婶家里有好饭吃。”小状元说：“今晚先睡觉，明天再说吧！”百合花说：“好吧！”她把薛科学领回洞房，叫小状元帮着她抬回一张放在院子里的软床子。铺在洞房的一边，上面给铺上席子。放了一个簿被子。就叫薛科学在上面睡了。然后她和小状元才到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