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第十四章

(二)

王三喜真的来医院了。是在小状元住院后的第五天上午。刚进病房的门就发现多了一位病人,轻声地说:“又来病人了。”百合花急忙站起来,把王三喜拉到病房门外,轻声地对他说:“三喜哥,你来的正巧,俺估摸着你昨天不来,今天非来不可。一定是对俺和小状元放心不下吧?”
“对你俺是放心的,对小状元就是有点想。想来看看。”王三喜说。

“他这几天好多了,不发烧了,腰里也消肿了,不疼了。你就放心吧!”百合花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三喜哥,俺先给你透个信,好叫你思想上有个准备,你刚进门看见新来的病人,不是别人,是你的表弟,飞石伤的,住枣树岭的,大嫂打开水去了,俺给看着点。”

“那是胜先兄弟。”王三喜吃惊地向病房里看了一眼,随后转过身来,向病房里走去。
王三喜来到表弟的病床前,看着表弟满头满脸都裹着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手面上吊着水,眼睛闭着,要不是百合花告诉他,他怎么也认不出来是表弟胜先躺在这儿。看着不由人的心里一阵难受,眼睛里噙着泪珠,在眼皮里不停地打转转,要不是百合花和小状元在场,他非大哭一场不可。
大嫂提着热水瓶进来了,他只看见一个人的背影站在病床前,更不会想到是王三喜。便对百合花说:“这阵子打开水的人多,排了很长的队,时间长了点,大妹子,叫你受累了。”百合花说:“这没有什么,你看这是谁来了?”王三喜听到说话声,转过脸来,大嫂也把眼光投过去,正巧看到王三喜的脸,叫一声:“三喜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王三喜的眼里本来就噙着眼泪,只说了一句:“是枣花妹子。”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咆哮着急流直下,一泻千里。

百合花和小状元看着此情此景,不由人的一阵心酸,倾刻也泪流满面了。
病房里的哽咽声渐渐地平静下来。王三喜最先擦干了眼泪,轻声说:“大家都不要哭了。枣花妹子也不要哭了。表弟的情况百合花已经给俺说了。你不说,俺也知道您家里困难,一时凑不出钱来给表弟治伤。这事就包在你表哥俺身上了。俺就是喝凉水卖鲜血也要筹钱给表弟把伤治好。”

枣花嫂擦了擦眼泪不哭了。立马跪在王三喜的面前,说:“那就全靠大哥了,受小妹一拜吧!”王三喜说:“快起来!快起来!咱们表兄表弟的不需要这样,俺当哥的也是应该的。”百合花伸手把枣花拉起来,说:“三喜哥是个热心人,他说到做到,您是亲戚,他会尽力的。”枣花说:“那天俺一来,就看您是好心人。好心人终究是要得到好报的啊!”

王三喜的表弟胜先姓孙,三十四、五岁,平时爱鼓弄些天干、地支、生辰八字什么的。经常走街串巷、进村入户给那些个别相信风水的村民们看阴、阳宅的风水,看手相、面相,自称是麻衣神相,又称孙神仙。
一年夏天、大雨滂沱,一位村民的房顶漏雨很厉害,雨停之后,这位村民爬上房顶想修整一下。孙胜先路过这位村民的家门口,看到了,急忙说:“快下来!快下来!今天是黑煞星之日,不利于修房。”那位村民乖乖地从房顶上下来了,说:“请问孙神仙,什么时间能修?”孙胜先扳着指头佯装测算的样子说:“明天是黄道吉日,上房修屋大吉大利。”

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第二天又下起了小雨,刮起了大风。那位村民恐怕雨下大了再漏,就竖起梯子上到房顶修理。刚上到房顶,一阵大风刮来,那位村民脚下一滑从房顶上摔了下来,由于抢救及时才保住一条命,但落下了终身残疾。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听信他的麻衣神相了。孙胜先也自觉惭愧,对不起那位村民,多次去家里看望并赔礼道歉。打那以后也洗手不干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孙胜先在家里悄悄地烧掉了麻衣相书、八卦图案以及各种签、牌之类的骗人工具,决心与占卜看相一刀两断。积极参加生产队里的生产劳动。在“农业学大寨”活动中,开山造田,采石砌坝,修筑梯田,样样工作跑在前。还被公社评为“农业学大寨先进生产者”,奖励了一把铁锹,一条扁担和两只大筐。大队的宣传栏里还贴上了光荣榜。乡亲们都说,孙胜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山区里缺水,乡亲们吃水像吃油似的。耿胜先为了解决乡亲们的吃水难,和枣花夫妻俩苦干了三个月,凭着一把錾子两只手和坚强的毅力及爱心,硬是从山坡上挖下去100多米,一筐筐把石头、土泥从井底提上来,终于打出了甘洌的泉水。解决了周围几百户人家的吃水难问题。乡亲们为了感谢他,给他送去了鸡蛋、小米、蔬菜等,都被他一一谢绝了。他说:“只要乡亲们能吃上甘甜的水,俺再苦再累也高兴。”

年前分田到户,孙胜先分到了自己的承包田,当他双手捧回联产承包责任书的那一刻,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种好责任田。并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整好自己的责任田,要像他当年学大寨那样开山劈石造梯田、精耕细作夺高产。

过了年,春回大地,万象更新。孙胜先站在自己的承包田头上看了一会儿,又迈着均匀的步子围绕着田埂走了半圈,他是在用步子丈量田的下坡长度,丈量完了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需要多少石料。然后就去公社托熟人买回了雷管和炸药,第一步先开山采石,石头采出来了,就和妻子枣花一块一块地把石头抬着运到田头,再一块一块地砌起来,起早摸黑地干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放最后一炮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王三喜是知道孙胜先的家庭情况和为人的。就对枣花说:“大妹子,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表弟,钱的事俺先给医院里说说,作个担保,俺这就回去筹钱,过两天一定给送来。”说完王三喜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三喜回到家里对杏花说:“咱表弟伤了,很重,住在医院里。”
“怎么伤的?也是车祸吗?”杏花惊愕地睁着一双大眼睛问。
“不是车祸,是石头炸伤的。”王三喜说。
“表弟开石头想建房子?还是想卖点钱花?”杏花不解地问。
“都不是,是造梯田,他想把田整好点,多打粮食。”王三喜解释说。
“噢,原来是这样。胜先兄弟的脾气俺是知道的,干什么事情都想干好,这回有了责任田,他想整得跟朵花似的,又好看又能多打粮食。谁知又能出了这样的事。”杏花说。
“事情已经出了,他也是好心,现躺在医院里,缺钱,大妹子哭得泪人似的,咱得帮他一把。”王三喜说。
“咱家里也没有钱,怎么帮他?”杏花说。

“咱家里没有钱,这俺知道。阴天下雨俺不知道,自己兜里有没有钱还不知道吗?咱家里没有钱,可您娘家有钱啊,那边分田到户早,上次俺去接你就看到了,粮满囤,钱包鼓的,俺想劳你的大驾,回娘家一趟,给表弟借钱,也给俺个面子。俺可是在表弟妹面前夸过口的,你可不能驳了俺的面子。”王三喜有意恳求地说。
“叫俺又花钱又跑腿的,给你的脸上贴金,长你的脸面。这俺不干!”杏花说完,佯装生气的样子,把脸转过去,低下头偷偷在笑。

“俺的脸面也是你的脸面,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前几天小状元伤了,俺把咱一个生产队都借遍了,再借,实在是借不出来了。”王三喜以为杏花真的生气了,又把现实的困难摆了出来。意思是想争得杏花的同情,支持他的做法,去娘家借钱。
“俺回娘家借钱可以,不过,你得答应俺一个条件。”杏花说。
“只要你去借钱,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10个、100个俺都答应。”王三喜听杏花说要去,满脸堆笑地说。
“俺想再生个女儿,咱狗蛋都10多岁了,省事了。趁着咱还年轻,再过几年你想生也生不成了。“杏花转过脸来说,眼睛瞟了一下王三喜。
“你是说,叫俺去大队说一说,办个准生证。”王三喜说。
“嗯!”杏花嗯了一声,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俺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呢!就这,俺去找牛书记办就是了。”王三喜胸有成竹地说。
“俺问你,“人”字腰间加一横是个什么字?”杏花说。
“是个‘大’字。”王三喜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答。
“‘大’字上面再加一横呢,是个什么字?”杏花又问。
“是个‘天’字。”王三喜又用手指比划一下答。
“两个字连起来呢?”杏花说。
“天大。”王三喜随口说出“天大”二字“
“添(天)一人,不就是天大的事吗!怎么能说不是天大的事呢。”杏花说。
“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说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呢!”王三喜恍然大悟。接着又说:“没看出来,你文凭不高,学问倒还满深的呢!”

“俺那有什么学问,只不过唱花鼓戏时比你多跑了几个地方,听别人说的多点罢了。”杏花说。
“说心里话,俺也早想再生一个了,又一想靠工分吃饭,一个孩子都吃不饱,再生一个不是更困难吗!现在好了,咱有了自己的承包田,打的粮食多了,不饿肚子了。再生一个俺同意。在咱这偏僻山区,俺又是一棵独苗,狗蛋还有那个,上级一定会批准咱的。”王三喜笑嘻嘻的说。

“俺在心里划拉来划拉去,划拉不知多少遍了。俺觉着咱不违反政策,才给你说的。你去办了证咱再生,也到年底了,粮食都收完了,不怕没有什么吃了。”杏花信心十足地说。
“俺答应去办证,你该答应去借钱了吧?”王三喜说。

“借钱的事,俺本来就是答应的,只不过是给你摆摆架子罢了,你还当真了。你说表弟伤得那么重,躺在医院里,俺能不管吗?俺不吃也得给他吃,俺跑瘦腿也得跑!”杏花指了指王三喜的脸,接着说:“给你长脸壮面子的事,俺更得去跑。”说完自己“格格格”地笑了起来。王三喜看到杏花笑得那样天真可爱,这才知道他上了杏花的圈套,举起手来要打杏花,杏花不躲也不跑,反而朝他身上靠,说:“你打啊!你打啊!”王三喜高高举起的手又轻轻地落下了。转而张开双臂,把杏花紧紧地搂在怀里,脸贴着脸地亲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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