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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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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秋天，我在上海党校学习，期间有半天时间外出参观。参观结束后，我请假独自步行前往附近的鲁迅故居。踏着下午暖阳，穿过绿草茵茵的鲁迅公园，我拜谒了鲁迅墓，就匆匆往故居方向走去。
位于上海市山阴路132弄9号的鲁迅故居，是鲁迅先生1933年至1936年逝世前居住和创作的寓所，多少感人肺腑和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这里上演，它是现代文学的一座殿堂级建筑，为广大文学爱好者所敬仰和熟悉。
气喘吁吁赶到鲁迅故居时，故居大门尚未关闭。作为当天的最后一名参观者，我静静的从一楼至三楼逐层走马观花，很多展品、物件均无暇细细品味。当我掐着时间依依不舍地走出故居，请跟随前来关门的工作人员为我在故居门前照了一张相，噼里啪啦的雨水，竟在此时不期而至。我撒腿往外跑，在山阴路躲进一家空荡荡的沐足店避雨。抬头望天，厚厚的云团已将天空遮盖，上海陷入昏天暗地之中。雨水哗啦啦瓢泼而下，山阴路很快成为泽国，毫无准备未带雨具的我只好坐下来沐足，以度过暴风雨时光。沐足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风雨依然横来又去。干坐着又过去了许久，雨渐渐小了下来，但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时间已进入真正的夜晚，回上海党校还有四十多里地，再不走怕很难坐到公共汽车了。
我硬着头皮沿山阴路贴墙往大马路走，途经鲁迅先生常去的内山书店旧址，也顾不上细细观瞻，就继续匆匆往前，好不容易在一个公交站亭找到前往上海党校方向的公交线路。着急的等了好一会，终于等来公交车，挤上去，心里稍稍定了些。此时用手梳一梳凌乱的头发，拍一拍身上的衣裤，都是湿凉湿凉的，只差还未湿透，好在上海的秋天并不十分冷。公交车每一次靠站，乘客上来的多，下去的少，车厢很快挤得满满的。再看大马路，雨水越积越高，陆续有车辆在路中间抛锚。夜晚八点前后的车辆越聚越多，交通越来越堵，街道两旁的行人披着雨衣，打着雨伞，或在公交站亭避雨等车，或涉水前行赶着回家，他们下班后耽搁在路上，多半还没吃晚饭。我坐的公交车走走停停，越走越慢，所谓龟速，大概比它还快。看着它半个小时也没走出几百米，前面一眼望不到头都是趴着不动的车龙，宛如银河落地，闪烁的车灯恰似凌乱的星光，场面堪称悲壮。我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心想这不是办法，这样的速度，坐车还不如走路，走出这繁华街区，到了外围再坐公交也不迟。而雨天打的士，想都别想。
主意已定，我捱到公交车千辛万苦靠站，就毫不犹豫挤下车。此时大雨过后，小雨随风飘洒，迎面凉飕飕的，我顾不了那么多，只管一路往党校方向疾走。不记得过了多久，走了多远，路上的车辆渐行渐少，不怎么堵了，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公交站，一次次驻足查看是否有公交车前往上海党校，可惜没有。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查到了有一班车路过上海师范大学徐汇校区前门。而上海党校的正门正对着师范大学的后门，也就是说，从师范大学的前门进，后门出，需要穿过整个校园，才能回到党校。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那样跳上了这路公交车，驶离了混乱与嘈杂，向着荒凉和冷清前行。
已过了末班车时间的公交车若受惊的兔子，压飞水花一路狂奔，到师范大学时已是夜深人寂，冷风拉着长长的细雨，像顽皮的孩子，到处乱窜。所幸师范大学的大门并不设防，我闯入后凭着方向感，尽量直线横穿校园。可是世上的路本不平坦，大学校园里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棋布星罗，林间小径多半曲折通幽，极尽迷离，常走着走着就走岔了，找不到直行的路了。我心里急啊，再耽误时间，就是到了后门，估计也已关闭，而上海党校夜晚的关门时间已近，这我是知道的。
正当我急得乱转找不到前行方向时，不远处的小路上走来一个撑着小雨伞的女生。我心中大喜，进入校园以来，走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人影呢。我急忙迎过去，冷颤颤张口问：“同学你好，请问大学后门怎么走？”
“啊”的一声凄厉地尖叫，低头走路的女生像猛然见到幽灵一样拔腿就跑，雨伞斜到一边她也不顾。我心想坏了，自己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如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怪物，不吓着胆小的女生才叫怪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夺路而逃，急速离开“事发”地。好在误打误撞，顺利摸到了后门。毫不意外，后门已落锁，并没有人值班。怎么办？
抬头望着高达数米的铁门，上海党校就在路的对面，微雨中昏黄的灯光温暖而亲切。我心里琢磨，往回出上海师范大学前门，再绕一大圈来到党校，得走到猴年马月。咬咬牙，只能当一回翻墙越门的“强盗”了。事不宜迟，我贴近一处连接围墙的铁栅栏，脚踩手攀，一步步向上，到顶后小心翼翼从尖锐的铁栏杆上翻过去，再深一脚浅一脚向下，于午夜时分在大上海完成了一件不可告人的“壮举”。
第二天一觉醒来，我摸摸额头，竟然未曾受凉染病，于是照常起床上课。没有人知道，我昨晚经历过什么。但我自己知道，我那一晚经历了什么。恶雨长夜，我滞留长路漫漫的上海街头，于昏暗的大学校园里失魂落魄，冒险翻墙，差点就回不来了呀。
事后关注上海媒体报道：“2013年9月13日下午，百年一遇暴雨突袭上海，晚高峰交通瘫痪……”无意中，我竟成了“百年一雨”的亲历者。
林友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海外文摘》《散文百家》《散文选刊》《今古传奇》等报刊，并被新华社、学习强国、人民网、海外网等平台广为转载。
（转载渤海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