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栓围着门前的干泥塘转了三圈，第四圈转一半时，媒婆张铁嘴踩着露水进了院。
“西庄张木匠的姑娘愿意出嫁，你想娶她吗？”张铁嘴把帕子往衣襟上一搭，“但人家说了，得瞧瞧你家的光景。”
李栓愣了一会，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他家除了一屁股饥荒，就剩个漏风的土坯房，哪有什么“光景”可瞧。
夜里他翻来覆去，忽然拍着炕沿想起村头的李二，李二前阵子给儿子办亲事，新做了蓝布制服褂子，还置了口锃亮的铁锅。
鸡刚叫第四遍，李栓揣着两斤掛面去了李二家。嘻皮笑脸地说：“兄弟，把你制服外衣借我穿着相亲，我只穿一天。”他搓着手笑，“相亲成了，我立马给你扯块新布。”
李二架不住他磨，把蓝布制服褂拿出来，又指了指墙角的板凳:“这也拿去，别让人看出寒酸。”借了褂子和板凳，李栓又往村西跑，赵木匠家有套新打的桌椅，李栓软磨硬泡，说定借三天，还许诺开春帮他家干活三天。
最后他竟摸到了孙老歪的羊圈，盯着那只肥硕的母羊和猪圈咽了咽口水:“老歪哥，借您家羊和猪用用，就摆院子里给姑“娘瞧一眼，不动您一根猪羊毛。”孙老歪被他缠得没法，叹着气松了口。
相亲那天，李栓穿着蓝布制服褂，院子里拴着猪羊，堂屋摆着新桌椅，连灶台上都架着李二家的铁锅。姑娘来了，眼瞧这满院的“家当”，红着脸点了头。婚事定得急，李栓又厚着脸皮把借来的东西都留着，说是“办婚事得凑个全套”。拜堂那天热闹，村里人都来瞧热闹，李栓穿着借来的褂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可到了第三天，借东西的人就上门了。李二先来拿褂子，见李栓还穿着，脸立马沉了:“说好就穿一天，你真不要脸?”紧接着赵木匠来搬桌椅，孙老歪更是直接进院牵羊，嘴里骂骂咧咧:“再不给，我就把你这破房拆了抵账!”媳妇在里屋听得真切，出来时正撞见孙老歪把羊往外拽，院里的桌椅已经空了，灶台上的铁锅也没了踪影。
她看着李栓攥着皱巴巴的旧褂子，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土坯房，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我当你是个实在人，原来是个骗子。”她声音发颤。李栓想解释，嘴张几次都没说出话。
媳妇转身进屋，拎出个小包袱，跨门槛时顿了顿，留下一句话：“什么时间活出个人熊样儿，再进我娘家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