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妻有事,中午我得自己张罗饭。正往菜场走,迎面撞见老同学李芳年,他还领着小孙子。
“啥时候回的?这是干啥去?”他先开了口。
“买点吃的,凑活一顿。”我答道。
“买啥买!家里有现成的,跟我上楼!”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家走。
路上又遇个熟人,热情邀我去他家吃,说刚买了热乎狗肉,正好下酒。我笑着推辞:“不行不行,都跟芳年说好了,得讲个先来后到。”熟人也不勉强,只说改日再聚,我倒没客气,顺嘴应下了那顿狗肉的邀约。
跟着芳年往小区里走,他住二单元四楼,我却越走越犯嘀咕——他家原来的门,怎么换成新的了?怕走错门,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闹了笑话:他住的是三单元!原来小区刚改造完,每个单元长得一模一样,干净得晃眼。以前我总认他家单元门口的帆布三轮车和那棵杏树,今儿一看,每个单元门口都有辆三轮车,只是新得发亮,我反倒认不准了。
总算到了家,芳年的爱人——我一直叫嫂子,其实比我还小两岁,芳年跟我同岁,就月份大些——早已备好饭菜,都是些在无锡吃不着的家乡味。有腌了七天的雪里蕻炒青豆,有锅烤鱼,还有咱老家特有的红萝卜丁、青尖辣椒,混着葱姜蒜一锅烀,出锅时撒上新鲜香菜和蒜苗,这可是我的心头好。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家常硬菜:老豆腐蘸红辣椒酱,纯炒土豆丝,还有刚钓上来的鲫鱼,红烧得喷香。至于肉,我向来只看不吃。桌上早摆好了一瓶兰陵大曲,芳年拧开瓶盖,拿过两只碗,一人倒了半碗,约莫二两五,我俩就这么喝上了。
酒过三巡,聊的都是些家常里短:谁家的小子出息了,谁家的姑娘嫁了个当官的,谁家的能人栽了跟头,当年拜把子的仁兄弟里谁走了,还有那个九十多岁的老酒鬼,去年新冠没熬过去……
“我要是能活过九十六,就知足了。”我叹道。
“喝!再抿一口!”芳年劝着,半碗酒已下去了大半。
一旁的小孙子开始不安分,刚才让他吃饭,他偏不吃,这会儿竟学着小狗在地上爬。嫂子连忙呵斥:“别调皮!爷爷们正喝酒呢,不许捣蛋!”
我忽然想起熟人提的狗肉,便对嫂子说:“嫂子,拿串花椒,再剥几瓣蒜呗。”
嫂子朝小孙子递了个眼色,让他去拿,可那孩子正趴在桌边写字,连理都不理。
“哇,这字写得真漂亮!谁写的啊?”我凑过去一看,忍不住惊叹。
“我写的!”小孙子仰着脑袋,一脸得意。
“不可能吧?一个大班的娃娃,能写出这字?”我着实不信。
他立马站起身,仰着小脸问我:“您姓啥?”
嫂子在一旁嗔怪:“这孩子,这是你王爷爷!”
“知道啦!”小孙子应着,拿起笔在写字簿上一笔一划写了“王爷爷”三个字。我凑过去一看,彻底惊呆了——那字横平竖直,既有庞中华的规整框架,又带着点欧阳询的收敛劲儿,哪儿像个幼儿园孩子写的!
我不住地夸他,嫂子听了,脸上笑开了花,赶紧哄着小孙子:“快,爷爷夸你了,赶紧吃饭去。”
这会儿,先前惦记的狗肉也凉得正好,入口顺口。“我这人就这样,一高兴就爱喝酒吃狗肉。”我边吃边说。
“谁要吃我的狗肉!我心疼!”小孙子突然嚷嚷起来,又补了句,“狗肉不能吃,小孩子不能吃!”
嫂子也跟着劝,我却笑了:“让他尝尝,没事。”
没想到这一尝,小孙子就停不下来了,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得喷香。我眨眼的功夫,他就吃了不少。之后他还考了我个灯谜,其实答案我一早就知道,却故意不说,逗得他急得直跺脚。
聊着聊着,我问嫂子:“你家老三,最近干啥呢?”
嫂子叹口气:“还能干嘛?赌呗!一夜就输了三万多!”
我随口打趣:“那不如让你孙子‘读博’,将来挣大钱!”
这话一出,嫂子立马沉了脸,没给我好脸色。我自知失言,赶紧打圆场,拉着话题回到饭桌上,可嫂子还在气:“你这话说的,哪有让俺孙子‘赌博’的!”
“这孩子这么聪明,将来在学校里,怎么也得是第二名吧?”我又补了一句,想缓和气氛。
嫂子更不高兴了:“啥第二名!俺孙子在学校,向来都是全校第一!”
我笑着打圆场:“我知道个人,把侄子培养成北大研究生,后来还去美国留了学,博士都读完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成想嫂子眼睛一亮:“你说的是李明吧?那是我亲侄子!”
芳年也跟着凑趣:“咱就盼着咱孙子将来也读个博士后,比他叔叔还厉害!”
我听得哈哈大笑,酒劲也上来了,捂着嘴说“不行了,喝多了”,起身就往外走。
嫂子追到门口,拍着大腿喊:“你别走啊!明天还来喝!咱孙子肯定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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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透露着咱邳州的烟火气!
佳作点赞!
酒、狗肉、小孙子、赌博、读博,连起来一段佳话。这样的家长里短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