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傲骨,药韵诗心
深秋的晨雾漫过山脊,将整片山谷洇成水墨画卷。一簇簇野菊自枯黄的蒿草间探出,金黄的花瓣裹着薄霜,像被月光浸透的琉璃盏,在寒风中轻轻摇曳。这便是菊的傲慢——不与春桃争艳,不共夏荷竞媚,偏要在万物凋零时独放,以一袭素衣对抗凛冽西风。
霜天傲骨:诗画中的孤标亮节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元稹“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决绝,将菊的傲骨镌刻进诗行。黄巢笔下“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壮烈,更赋予其金戈铁马的气魄。野菊最懂这份孤高,生于崖畔、生于田埂、生于断壁残垣,无需沃土,不慕温室,以细弱的茎秆托起繁星般的花朵,仿佛在宣告:“我生来便为霜雪加冕。”
山风掠过时,花枝微颤,淡香裹着寒气直入肺腑。这香气不似牡丹浓烈,不似茉莉清甜,倒像一柄薄刃,劈开混沌的秋意,教人想起《黄帝内经》中“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的境界。菊的傲慢,原是天地赋予的从容——不争春色,故能守住本心;不惧霜寒,故能参透生死。正如岐伯所言:“恬惔虚无,真气从之”,菊的傲骨,实则是与天地同呼吸的智慧。
药韵归经:本草中的阴阳调和
翻开《本草纲目》,菊的性味归经跃然纸上:“味辛、甘、苦,性微寒,归肺、肝经。”这九个字,道尽了菊的双重身份——既是诗人笔下的隐士,亦是医家手中的良药。
辛散之性,令其能疏散肺经风热。当外感风邪引发头痛、目赤时,菊与桑叶、薄荷共舞,化身为“桑菊饮”,如春风拂面,驱散寒热。甘缓之味,使其可平抑肝阳。肝火上亢者,常觉头晕目眩,此时菊与石决明、白芍同煎,便成了“羚角钩藤汤”中的定海神针。苦降之能,更令其能清热解毒。疮痈肿毒时,菊与金银花、甘草为伍,熬作“甘菊汤”,外敷内服,皆可消弭热毒。
《黄帝内经》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菊的微寒之性,恰似秋日里的一泓清泉,既可制盛夏之余热,又可防冬日之燥火。黄菊偏于疏散风热,白菊长于清肝明目,野菊则专攻清热解毒,一花三色,各守其道,暗合“阳生阴长,阳杀阴藏”的阴阳消长之理。
傲慢与哲学
与天地同参的生存智慧
菊的傲慢,实则是与自然博弈的生存艺术。它选择在深秋绽放,非为争宠,乃因顺应“春夏养阳,秋冬养阴”的天时。当万物蛰伏时,菊以开放之姿完成生命的循环——花谢后结子,子落处又生新芽,如此周而复始,恰似《黄帝内经》中“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的养生真谛。
山间采药人常说,硫熏过的菊遇水即绿,带着刺鼻的酸味,而自然晾晒的菊,花瓣虽皱,却透着清苦的草木香。这香,是菊对“逆其根则伐其本”的反抗——宁可枯萎于野,也不愿以媚态求存。蜜蜂最懂这份傲慢,每年中秋后,它们舍弃万寿菊的艳丽,转而采酿野菊的蜜,因为后者虽不张扬,却藏着最纯净的生机。
一菊一世界
暮色四合时,山谷中的菊渐渐隐入黑暗,但那抹金黄早已烙进记忆。它让我想起《黄帝内经》中“法于阴阳,和于术数”的告诫——菊的傲慢,不是对世界的拒绝,而是对生命节奏的精准把握。它开在霜天里,却将寒意酿成清香;它生于瘠土中,却把苦涩化作药力。这或许就是中医的智慧:万物皆有性,顺之则生,逆之则亡。而菊,早已参透了这道天机。
当最后一缕秋风掠过花枝,我听见菊在低语:“我傲慢,故我存在。”这声音,穿过千年的诗行,越过本草的经卷,最终落在每个懂得敬畏自然的人心中。
简介:
李斌,1963生,出身中医世家,祖籍山东,毕业于石家庄中医学院,大专文凭,现居邳州。退休后发挥余热用三十多年中医临床经验写中医养生知识,以飨大家。现任徐州文化艺术交流协会邳州大榆树专委会秘书长,邳州诗协会员,今古传奇邳州书画院副院长,其作品常见于各大媒体杂志和网络平台。此外,《本草探幽》系列文章被《邳州文化网》纳入养生专栏。今古传奇杂志社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