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骆马湖白丝鱼

作者:王成武

钓骆马湖白丝鱼

立秋过后,暑气仍未消减。风扇、空调轮番上阵,却吹不散浑身的慵懒。心底里,倒是盼着能亲近些自然,更要紧的是,手头积压的琐事早已让人疲于应对——有些事本就无解,这个领导说要那样,那个领导说该这样,左右为难间,只觉心力交瘁。我属鼠,天性里总藏着点避世的念头,便想着找亲戚朋友带自己出去透透气。

摩托车沿着大运河北堰风驰电掣,风从耳边呼呼掠过。下半夜的路上,没有车,更没有人,偶尔能听见大运河里货船的汽笛声,闷闷的,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那一刻,竟有种在天空腾飞的错觉。城市的喧嚣、工作的烦恼、剪不断的人情世故、解不开的琐碎“方程”,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仿佛寻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秘境,心头漾起久违的轻松。

满脑子念叨的,都是骆马湖里的白丝鱼。

只要想到白丝鱼,那些所谓的正事、烦心事,便都跑到了脑后。

他们说,用模拟钩钓鱼,一下子能钓上三五条。一想到这,心里就美滋滋的。

天刚蒙蒙亮,我们到了骆马湖岸边的小渡口。撑船的毛渡工早已守在船上,等候多时了。

我们就着习习凉风吃着自带的早点,清爽惬意。只听哗哗的摇橹声伴着水纹荡漾,二十分钟后,船靠上了一个小岛。我们急不可耐地拿起钓具,开始收拾。

我是头一回用模拟钩。那钩子串成一串,每个钩子都像早年大姑娘头上的发卡,闪闪发亮,格外惹眼。抛进湖里,轻轻一拽,钩子在水里活脱脱像一群游动的虾。白丝鱼最爱活物,尤其是游动的虾,准会“咔哧”一口咬上去,就此上钩。

钩子之间大约隔十厘米,一串有五个的,六个的,最多八个,具体用多少,还得看体力和技术。

大扬是我打篮球的球友,一米八几的个头,刚过三十岁,却是个逮鱼的“鱼鹰”,钓鱼的活儿样样精通。他拴好模拟钩,给我做示范,手臂一扬,钩子像被投掷出去似的,一下子飞出百米开外,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我看着,心里满是羡慕。

他教我抛竿:先按住滑轮的按钮,鱼线才能顺顺溜溜地出去。示范了几次,我看着像是学会了。

学着抛竿时,我选了最少的五个钩子。第一次,没按住滑轮的按钮,鱼线被卡住,压根没抛出去。第二次倒是抛出去了,却没使劲,钩子在十米内就落了水。第三次想抛得远些,结果用力过猛,方法又不对,模拟钩直接挂在了我的体恤上。

“大扬!鱼群来了!”

是我曾经的同事,如今的大记者老吴在喊。他的串钩上鱼了,大扬赶紧拿抄网过去,三下两下就把鱼抄了上来。一串三条,每条都有三两左右,他让我把白丝鱼放进鱼护,自己则转身忙活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说:“您慢慢练。”

大扬真是高手,三五条鱼上钩时,他一手拉近抬竿,一手抄鱼,动作干净利索。没一会儿,他就钓了二十斤;吴大记者虽说稍逊一筹,也钓了十斤开外。

我慢慢练习,抛竿的距离从二十米、三十米,到后来的四十米。终于,我也上鱼了!虽然鱼小了点,只有二三两,可我高兴得不行——我会钓鱼了!正兴头上呢,就听老吴在喊。

“老王,赶紧过来!抄鱼!是大鱼!”

我转头一看,老吴的鱼竿弯成了月牙形。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都有些嘶哑,额头上满是汗,看样子快支撑不住了,急得差点要骂我。

我想起自己的鱼钩似乎有些不一样,不能让模拟钩沉到湖底,便把线拉到岸边五米左右扔下,赶紧朝老吴跑去。

“使劲!使劲!往抄网里带!”

那鱼却偏不听话,在水里上下左右地翻滚,我们跟它僵持了近十分钟。终于瞅准个机会,鱼头钻进了抄网。我一使劲往上端,只听“磕巴”一声,抄网的杆子断了。老吴眼疾手快,拽着断了的抄网杆把鱼拉了上来——那活蹦乱跳的白丝鱼,足有十斤重!

“不能端,得往上拽。还好你带了两个抄网,不然真没法玩了。”老吴一边说,一边把鱼放进鱼护。我抽了支烟,他喝了半瓶水,歇过劲来,又拿起鱼竿抛了出去。

我没帮上忙,反倒弄坏了他的抄网,心里悻悻的,转身去找自己的鱼竿。

鱼竿怎么也拉不上来,像是挂到了树根。正应了那句“破屋偏遭连夜雨”,我正要放手换鱼线,水里“扑棱”一声翻起浪花,差点把我拽进湖里。

“是鱼!老吴,快来!是鱼!”
钓骆马湖白丝鱼
我一边喊,一边跟水里的鱼较上了劲,活像在拔河。我没鱼力气大,急中生智,干脆坐在地上,把竿把插进土里,夹在两腿中间,双手紧紧握住,让鱼竿直立起来。任凭鱼儿怎么翻滚,我自岿然不动。

老吴果然有办法,没一会儿就用抄网把鱼捞了上来。

“是黑鱼!是黑鱼!得有七八斤!怎么会有黑鱼呢?”老吴念叨着。大扬也凑了过来,两人一起分析。

“准是你的钩子沉到湖底的石堆里,泥鳅吃了模拟虾,在水里不舒服地翻滚,被湖底的黑鱼发现了——黑鱼爱吃泥鳅,你看,这泥鳅还挂在鱼钩上呢。”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意外的惊喜,让我心里甜滋滋的。

折腾到半夜,大家又累又饿,吃着点心闲聊起来。都说白丝鱼是爱干净的鱼,最喜欢在沙塘子里生活。

为了保护水体环境,政府早就不允许在湖里扒沙子了,还砸掉了所有扒沙子的水泥船,彻底断了后患。如今的骆马湖,水面宽阔,清澈见底,小岛边还泊着几条被砸坏的水泥船,反倒给我们钓白丝鱼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骆马湖里的白丝鱼最是好吃,清香鲜嫩,带着自然的馈赠;相比之下,大运河里的白丝鱼,总带着点淡淡的柴油味。

聊着聊着,还不到十点,补充完能量,大家又拿起鱼竿忙活起来。

这下我有了信心,抛竿也顺溜多了,偶尔能钓上两条白丝鱼。正陶醉呢,老吴又喊了起来:“三条!三条大的!快拿抄网,快点!”

我像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又是抄又是拽,把鱼弄了上来。三条鱼,每条都有一斤左右。

“小老头,快过来!我这儿有大抄网,上大鱼了!”说话的是小扬,他是我的晚辈,喊我姑老爷。

“老王快去!上鱼就是一阵儿,过了这阵就没了。”老吴催促道。

我踩着几条破水泥船,绕过小岛,爬上一条大水泥船,累得气喘吁吁。

水泥船太高,我这一米六的个头,就算跪着也够不着水里的鱼,只能看见大鱼在水里扑棱棱地翻滚。

“您拿鱼竿,我来抄!”我接过鱼竿,使劲往上擎,可鱼还是沉在水里——毕竟,我比小扬矮了二十多公分。

“往后!再往后点!”我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拽。

鱼儿刚一浮出水面,小扬“唰”地一下就把它抄了上来。没了鱼的拉力,我一下子失了重心,“噗通”一声仰面摔倒。

“一条五斤,一条六斤!”小扬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手拎着一条鱼,直奔鱼护。

我摔得钻心疼,过了足足十分钟才爬起来。原来,我重重摔在了被砸坏的水泥船缝隙里,那里钢筋裸露,犬牙交错。裤子摔破了,屁股差点擦出血。可他们哪顾得上我,早就又埋头钓起白丝鱼来。

那次虽然收获满满,可我疼得钻心。后来,半个屁股从红变紫,又从紫变黑,过了一年,黑疤才慢慢褪去。那段时间,坐椅子只能用半边屁股,就连洗澡都疼,如今,那地方还留着淡淡的白疤。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幸亏我练过太极拳,没伤到胯骨,也没伤筋动骨。骆马湖那次经历,至今想起来还后怕,之后一直没敢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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