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老家的麦收记忆

作者:赵天金

俺老家的麦收记忆

俺老家地处豫中地区,一到麦子成熟,田野里麦浪滚滚,金黄一片,到处呈现出繁忙景象。这些年有了联合收割机,几十万亩小麦,没几天就收个一干二净。在感叹机械收割快捷之时,也回想起儿时的麦收乐趣。

“哇——哇——哇——,哇——哇——哇——”,当田野里回荡起一片蛙声时,就会有快乐的儿童脱口唱出“蛤蟆打哇哇,四十五天吃疙瘩”的欢歌。

“布谷——布谷——,赶快——布谷——”,当树林间布谷鸟一声声鸣叫之时,大人们就会早早地下地种植春作物,为麦收腾时间,作准备。

那时候,收麦靠手工,是需要很多件劳动工具的。街面上虽然有供销社,但价格死,货也有限。人们最喜欢到庙会上去买东西。偌大的庙会上,不仅有难得一看的大戏,更有来自天南地北客商把各种麦收工具带到会场,诸如杈把扫帚牛笼嘴、鞭竿鞭梢牛铃铛,麦帽镰刀擦汗巾、攚耙木掀粮布袋等等,一街两行,琳琅满目,随便挑,随便拣,相中那件买那件,还能搞价钱。

麦秆发黄,麦田中传来阵阵麦香,生产队就派磨镰高手,在牛槽边、大块的磨石旁设置磨镰场所,为各家各户把镰刀磨得“飞棱棱”的以备收割。

那时,生产队都有麦场,大一点的队有两个麦场。麦收前组织社员开始造场,洒上水,套上牲口把场面横着竖着耙几遍,再撒上麦糠,用石磙挂上用树枝糊泥巴做成的耢托儿反反复复地碾轧,直到把场面轧得瓷瓷的、实实的、明光明光的,才算大功告成。这时,光脚走在上面就像走在玻璃上,凉凉的,滑滑的,舒舒服服的美极啦。

开镰的前几天,生产队先组织妇女下到麦田做两件事。一是选种。就是到预留种子的麦田里把燕麦籽捋下来,把个头高的麦穗割掉,以保证种子的纯度。二是扦麦秸莛儿。就是把麦棵最顶端的一节麦秆裁下来收到场里,摔掉麦籽,把麦莛交给不能下地干活的老太太掐成麦莛辫子,再做成草帽。做成的草帽既可以做福利发给群众,也可以作为商品卖给供销社为生产队创收。

麦子勾头成熟啦,为避免收割时麦穗掉落,天不明就响起收麦的钟声。社员们聚集一起,有的手持镰刀、有的拉上架子车、有的扛上麦杈、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挑着水桶,按照不同的分工,或走向田间、或走进麦场,开始一天的劳作。

那时的麦田都有生产队统一耕种,面积很大,金黄的麦子一眼望不到边,也是妇女们的主战场。收割按垄计分,有的把收十垄,有的把收二十垄,大家争先恐后、各展绝技,在弯腰起身间,一起一伏的身影像金色海洋里游动的一群群海豚,呈现示出喜获丰收的劳动画面。

拉运麦子的人们,用麦杈把一铺铺摆放整齐的麦子装入前后都装有羊角的架子车或牛马车上,一辆辆小山似的麦车像一条长龙,把新收割的麦子拉回到麦场上。

负责打场的劳力呼啦上前,卸下一车车麦子,先把条顺的、秆长的挑出来一些放到一边,等摊完场晒麦时再把挑出来的麦秸摔掉麦籽,晒干后用来绩苫子。

苫子有两种。一种是把麦秆一颠一倒地绩在一起,两边是齐茬。这种苫子是用来铺床的,相当于现在的席梦思。另一种是一边齐茬,是用来苫房子、搭庵棚、遮盖物品的。

剩下的更多的麦秸被迅速挑开嚇撒松散再摊开。摊场的讲究是不能把麦秸摊实,得让麦秆支蓬起来,通风透气,更利于让强烈阳光去暴晒。如果你的心绪安宁,就能听到噼啪阵响,麦芒炸口、麦秆开裂。这时,就该辗轧啦。用牛马拉着石磙拖着耢扇(多是小石板),在晒得嘣干的麦秆上转着圈一磙排着一磙地碾轧。碾过一遍后,把麦秸翻过来,再碾一遍。

麦秸太干的时候不能碾得太狠,更不能把麦秸碾碎。麦秸碾碎了有两害。一是用杈挑不起来,没法起场,更没法垛垛。二是碎麦秸和麦糠麦籽混到一起,没法扬场。

打场中,起场也是重活儿。先用三股杈把麦秸起走,用荊杈挑去细碎的麦秸,再用掠筢搂去碎秸秆和没有碾碎的麦头。微风一吹,金灿灿的麦粒就展露在人们面前。随后再用攚板、掠筢、木掀把麦粒拢集一起,堆在小场上,开始摊第二场第三场。

碾着第二场第三场时,就该扬场的“大把式”粉墨登场了,只见两三个“大把式”试过风头之后斜着身子站成一排,一人操着一把木锨,乘着风力开始扬场。随着一声声唰唰的乐音一锨锨带糠的麦粒向上抛起,幻作一道道金龙飞舞于空中,麦粒落下,麦糠刮走。打掠子的人,凭着熟练的技巧,在轻抚中扫走麦余子,留下颗颗金粒,在这无数次往复间,把收获摊满场院。

经过一周左右的紧张劳作,地里的麦子全部收割完毕,场里的麦棵也都碾过一遍,扬出的麦籽也都晒干扬净,老老少少的女人集中到场上拣公粮。那时候,是要选籽粒饱满干干净净无杂质的麦籽交公粮,也称交爱国粮。为了达到这一标准,就要组织人力把麦籽中的杂质一个个地挑拣出来一筛筛地筛漏下来。

晒干扬净的麦籽要归仓了。午后趁热,麦场上又展开了劳动竞赛,一人高的帆布袋子灌满晾晒干透的麦粒,足有200斤重,看谁不用人们帮忙扛走。你看那膀大腰圆者手握布袋口,一声叫力,撅起上肩,很轻松地踏上踏板把麦子倒入粮仓;也有力量瓤的,需要有人帮忙把口袋搊起来才能扛走。

这时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男女老少齐集麦场。老人们送来熬好的绿豆茶,瓜把们送来清凉甘甜的西瓜、甜瓜、菜瓜,孩子们光着脚丫子在平坦舒适的麦场上欢快地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麦籽入仓后,就该垛麦秸垛了。一般的小生产队得两天,大生产队得三四天。因为是几天连续作业,所以得先牢稳住好晴天,不能垛到雨肚里。垛垛前得先把碾过的麦秸再盘盘,就是只用石磙碾不挂耢扇。

盘好的麦秸起到一边,檩成长檩,垛垛老手选好垛址,划出方圆,打好垛底,然后跳到垛心里跐垛。跐垛是个又脏又累的技术活。很多个劳力把一杈杈麦秸撂到麦垛上,跐垛人需要把这些麦秸摊平摊均匀,不能窝成疙瘩,还得压好茬、不散垛,又要剁圆垛似圆锥若穹庐浑圆好看,剁长垛如房屋齐整完美。

撂垛是个力气活。那得是棒劳力,一杈杈把麦秸撂到垛心里,看谁撂得快、撂得准。这时,妇女和弱劳力也没消闲,而是把散乱的麦秸推到撂垛者身前,或者给撂垛者烧火。

所谓“烧火”,就是打下手,把麦秸挑成堆儿,以便撂垛者直接插起撂垛上。当麦秸垛超过撂垛高程时,会在垛前立一排石磙或放几张桌子,让撂垛者站在上面撂。

垛住麦秸垛,麦收才算结束。所以,“麦秸垛”就成为麦罢的代名词。有民俗,剁住麦秸垛刚订婚的准女婿是要用新麦炸油馍去犞丈母娘的。

那时的麦收都有假期。学校放半个月麦假,农村的孩子们回家帮助收麦,县城的孩子们由学校组织起来去城郊的生产队帮助收麦。主要是捡麦穗、送茶水。为了营造气氛,田间地头,插着红旗,迎风招展;红领巾们则飘扬在麦田里、大路上,一派收获的激情。

单位里“一头沉”(即单职工)的职工,也要放假回家收麦;单位还要组织人员与他们一起回去帮助收麦。粮食生产是国家安全大计,那时候,真是全民齐动员,人人都参与。

随着科技的发达,现在的收麦就跟吹糖人样,一眨眼就完了。图省事的农民,机器一收,直接卖掉,连拉回家晒麦的工序都省了,也不用交公粮了。现在的农民真幸福呀!

 

作者简介 :赵天金,《河南思客》签约作家、签约摄影师,河南思客舞钢文学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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