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黄河九曲流

作者:揭育文

悠悠黄河九曲流

深秋的黄河口,寒气已悄然漫上堤岸。晨间肆虐的朔风,在午时灼灼秋阳的威慑下,终是敛了锋芒,化作丝丝沁凉的细语。

昨夜与友人相约同游黄河口的兴致,险些被这骤起的狂风搅散。几番踌躇欲婉拒,电话那端却传来山东汉子特有的爽朗:”定好的事,哪能说改就改?”东营人骨子里浸着孔孟之乡的诚信,言出必行的脾性,恰是这些年来我们与当地商户始终往来的缘由。

十八年前弃政从商时,东营是我漂泊的第一站。

这座偎在黄河臂弯里的油城,左手挽着渤海的浪,右手枕着黄河的沙,北望京津,南引泉城,像颗新硎的明珠嵌在齐鲁大地。每每念及那”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景,却总因公务倥偬,与这”黄蓝交汇”的奇观擦肩而过。

时值暮秋,友人的盛情终是打动了我。

午后三时,越野车碾着满地鎏金般的落叶驶出油城。穿过垦利县城不过里许,浑黄的巨龙便横亘眼前——这便是哺育了华夏文明的母亲河。她自巴颜喀拉山奔涌而下,劈开黄土高原,撞碎晋陕峡谷,在壶口扬起惊天白浪,至龙门又化作温婉绸缎,此刻正慵懒地舒展在齐鲁平原上。

胜利大桥如虹跨岸,车轮右转驶上悬河堤坝。这道人工筑就的屏障,锁住了年年抬升的河床。左侧浊流滚滚,右侧麦苗青青,恍惚间竟似驾车行于天上。堤岸杨柳已褪尽铅华,槐树枝丫间漏下的碎金,被秋风织成斑斓的地毯。沙沙叶响里,忽然悟得”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意境,只是这齐鲁的秋,比长安更多三分豪迈。

待抵达入海口,落日已为云霞镀上金边。

极目远眺,泾渭分明的黄蓝界线在海天之际蜿蜒,宛如巨幅油画上未干的颜料正在交融。近处芦苇荡掀起皑皑絮浪,偶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点碎满河碎金。没有壶口的雷霆万钧,不见龙门的惊涛拍岸,此时的黄河像完成远征的将士,正温柔地将战靴浸入渤海休憩。

寒风中忽生慨叹:这泱泱大河穿越了多少崇山峻岭,历经几回九曲十八弯,却始终朝着东方奔涌。

人生逆旅中,我们可曾有过这般矢志不渝的笃定?她以浑浊的乳汁浇灌出千里沃野,而今沿岸高楼林立,稻菽千重,我们可还记得”圣人出,黄河清”的古老谶语?

归途车窗半开,裹挟着河腥味的晚风灌入衣领。后视镜里,最后一缕霞光正从河面抽离,而堤岸新栽的防护林,在暮色中站成绿色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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