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五点左右,我从外边忙完了就急急回到家,这个点是保姆离开的时候,交班成了惯例。
每当我打开房门,总看见瑛子正坐在便桶上,完成睡前的最后一次功课——方便。
此时的保姆小刘总是调侃瑛子一句:“大姨,你看谁来了?”
瑛子眉开眼笑,什么话都不说。
小刘又来一句:“早上我问你,走的人是谁?你说是老公,现在他回来了,你怎么光笑不说了呢?”我见瑛子那神采奕奕的样子,走到她跟前戏谑地说:“领导又在做报告?”瑛子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我伸出的手,使劲地掐住,唯恐我再离开。
我的手被她掐疼了,使劲挣脱出来说:“你这只右手好大的劲,掐人真狠,真疼!”瑛子只是笑,依然一字不吐。
小刘把双手伸给瑛子,瑛子借力便站了起来,慢慢跟着保姆向卧室床上走去。我过去想帮忙,小刘说:“大叔,你别帮,大姨能听我指挥,你看着。”小刘说:“大姨,打开灯!”瑛子用右手按动了吊顶灯的开关,“叭”的一声灯亮了,小刘帮瑛子脱去外衣,放倒在床上,换上尿不湿,铺好身下尿垫,这一天工作便结束了。
小刘走后,我俯首贴近瑛子的脸庞问:“你吃饱了吗?”瑛子的笑容依然灿烂,鼓起勇气回答:“吃饱了。”她这句费了很大力气说出来话,让我很开心,因为她的小脑萎缩,障碍了她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像健康时那样能说会道了。
她睡好后,我便打开了电视,她不看电视,双目明亮而有神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一句也说不出来。等我边玩电脑(打升级)边吃饭喝酒时,她才去看电视。
几年前,她就养成睡觉必开电视的习惯,电视一夜开到天亮,在音乐和故事的响声中,她能安然入睡,我也习惯了,不管电视里枪炮声多么震耳,都能进入梦境。脑子没病时 ,没有电视的声响她不能入睡,现在脑子不好使了,没有声响她就不睡,睁着眼睛东张西望。
等到七点多,我的瞌睡上来了,必须上床休息,此时的她,麻立把双腿伸向我的腿,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这才能安静入睡。
想起七十年代,我还在务农时,两人一起去田里劳作。我们的身影在田间穿梭,动作却默契十足。
有一次,突然下起了雨,两人赶忙跑到田边的小棚子里躲雨。棚子不大,我们紧紧挨在一起,我看着她被雨打湿的几缕头发,轻轻帮她别到耳后,她脸颊微红,轻轻拍了下我的手,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晚饭后,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看着夜空的星星。瑛子握住我的手,轻声说:“这辈子有你,真好。”她靠在我的肩上,我没说话,只是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在这平凡又温暖的日子里,她再苦再累,从不瞒怨。可惜,谁能想到,七十六岁的她竟然……。
大爱无言。
在岁月的长河中,
探寻爱的真意,
如繁星般璀璨又朦胧。直到,
那些无声却震撼心灵的瞬间,
让我知晓,
有一种爱,
叫“大爱无言”。
你已不能用语言表达
自己对丈夫的爱,
只好用多情的目光
传送着心底的思念。
你无法表达自己对子女的爱,
在他们面前,
你只有眼角的泪珠,
倾诉着眷恋。
大爱无言,
没有了往日的琐琐碎语,
没有了专吃剩饭剩饭的本能,
没有了牵肠掛肚的叮咛,
没有了一个妻子子对丈夫的絮叨,
没有了一个母亲对子女的抱怨,
剩下的只是呆呆地看,
狠劲地掐和搯,
深情地盯着儿女离去的背影,
爱在心底,
爱在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