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八义集中心小学首任校长润青老人

作者: 徐尚云

怀念八义集中心小学首任校长润青老人
茫茫人海,抑或他乡遇故知;天地之大,抑或在城市一角,乡村一隅,猛然之间又偶遇到你想念已久的人,不必言说,你会为之兴奋,甚至不能自已。

活着的人们,总能见到。而对于那些天不永年的仙逝者,无论你对他怎么思念,再想见到他,也是痴心妄想。阴阳两隔,永久别离。

翟润青老人,便是我经常想起的一个人,可惜他已永离人世了。

老人的一生有曲折,有坎坷,走过阳关道,也走过独木桥。

前不久,好友沈昌顺发短信告诉我,有一位叫毛英华的年轻人写了一篇文章,情真意切,回忆他姥爷翟润青的一些往事,读后,耐人寻味。文字洒脱,干净利索,用词新颖得当,值得一读。英华,二十多年没见到,不管他多大了,在我的心目中,他还是个孩子。屈指一数,真的有点吓人,我比他大27岁,可我已年届八十岁了。

说起他的姥爷,让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往事如烟。

我和这位老人渊源颇深。和他的小女儿艳英曾在八义集中学一起读过书,和他的儿媳同班上过学,同他的女婿在一个单位工作过。我高中毕业后教过一年书,和老人虽不在一个学校,隔三岔五也总能见到。公社教育系统集体学习时,吃住都在一起。

抗日战争时,老人和我父亲就相识,时间虽短暂,但情深意切。

新中国成立前后,翟润青一直是一位教育工作者,你别小看了一所完小的校长,没有丰厚的知识底蕴和领导能力,要想把学校办得有起色,甚至是风声水起,那是很难做到的。他常常对老师们说,教孩子要了解孩子。我们都是从孩童时代过来的。儿童时代的记忆是根深蒂固的,童心世界是妙趣横生的。要想让他们今后有所作为,就要走进他们的心里。他还说:当老师的,要有仁爱之心,仁爱,是师德之灵魂。当老师们明白了这些道理之后,他又深度地总结道:国之兴焉在教育,教育兴焉在老师。可见咱们当老师的,责任多么大!

他治学严谨。深知小学的课程,那是最基础的教育,根基不牢,容易坍塌。除了督促老师们在教学工作中要认真、负责,不能有任何的马虎之外,他还经常性地去教室外边“偷”听老师们的讲课内容。如发现有疑义或讹错的地方便及时指出来。这样一来,老师们就特别紧张。

他不仅对别人严格,对自己的要求更为苛刻。他深知:做学问,不仅要精细,还要用心用情去温润着孩子们的心。只有这样,才能像春雨润田,寸土不漏。他自己所教的课程,备课时,更是字斟句酌。为了能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他手不离卷,常常读书入了神,然后细细琢磨,如春蚕食桑,逐步变成了腹中的经纶。

他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有作为者以千计。可他从来不以学子们成才而归功于自己。只是云轻风淡地说:“那是孩子们努力奋斗的结果。”不像有的个别老师哗众取宠,只要说哪个学生后来有了大的作为,不管他有没有代过那个学生的课,都统统将那些出类拔萃的学生揽入怀中,以显示自己的才高八斗。巧取豪夺,弄得啼笑皆非,自己却不脸红。

翟润青所带的毕业班,在历年考试中都名列前茅,在这时,他总是有着不尽的深思和不尽的欢喜。他总结出,做人要乐观,做学问要扎实。扎实出成果,有了成果才会乐观。

人生总有尽头,工作总有终止。

六十岁时,翟老离休了。

忙忙碌碌了几十年,该歇歇了。可是自己总觉得没有把教育工作搞好、干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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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4月,润青老人在八义集与两个女儿全家一起过生日

离休了,本该舒舒坦坦地过上平静而又悠闲的生活,颐养天年,舍饴弄孙。谁知道,老伴因为疾病却离他而去。从此,简简单单的生活却成了纷纭复杂,甚或一团乱麻。往日,除了在学校里的繁忙,节假日里的两个恩爱夫妻,总是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如今,那多年来温馨的老屋内,只有了形单影只。无论如何他也是过不惯。出门上锁,回来屋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不自觉的就回味着当年在学校里的快乐时光。

作为一校之长,手下有数十个教职工,他们都是同食一灶,同宿一寝。冬日的晚上,有值日老师总把白天做饭的火炉搬到集体宿舍内取暖。屋内暖和了,有人歪在床边抽烟,有人唏嘘,也有人争辩,还有人缄默不语,更不可思议的是,也有时两个人因什么事争得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又握手言欢,然后又端出晚饭时剩下的酱菜喝起了酒。

在运师附小,大家最多的话题是当天市面上的新闻,并夹带着评长论短。

在八义集小学,有时谈论着曹二邪子打狗换妻的故事。还有人在数说着,旧时的曹家,不要说其它行业财源滚滚,就说那牲口市上吧,仅一个集日,杂税、地皮税、牲口粪便就能換回一只银元宝。翟润清校长向大家讲述的却是国民党100军44师在八义集被解放军全部歼灭,师长刘声鹤走投无路,开枪自尽。

在娄楼小学,大家谈论着娄梦侠的丰功伟绩。也就是在这所小学校里,老师们还有一个不小的贡献。一位老师读了方志敏《可爱的中国》,发现了娄梦侠(原名娄培儒)烈士的线索。于是喜出望外地告诉了烈士的家人。娄梦侠的大女儿娄晓云带着悲喜交加的心情,立即外出,千里寻父。当她到达江西甘地看到父亲的塑像时,仆地痛哭。工作人员赶忙上前将她扶起。逐级汇报,一直汇报到方志敏烈士夫人缪敏同志那里。老人问清了烈士家人的现有状况,那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江西省民政厅给邳县民政科建议,为娄梦侠烈士夫人娄冯氏转为国家供应,并每月为她发放抚恤金10元。

听着那些往日里的红色印记,这当口,老人默然吸着手中的纸烟,哲人似的翻腾着那往日里金戈铁马里的记忆……他也曾跟随过,呐喊过,他也不止一次羡慕过那些剽悍的年轻人杀鬼子兵如同削掉一个泥头颅那样轻松。而自己虽个子高高,身背一枝长枪,内有一把短枪,却是一个文化教员,未曾有直接参加战斗的机会。

他想做一个教书先生。1949年初,新生的邳睢县人民政府百废待兴,头等大事便是兴办学堂,翟润青的学问便派上了用场。老人受命去八义集创办八义集中心小学,那是他一生的高光时刻。

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二十多年的辉辉煌煌,为了党的教育事业,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不用自傲,有目共睹,同事们评价他:虽不博学,但却敬业;虽不高调,但却稳妥。有了这个评价,他很满足。

但却不知道,退下来,老伴走了,这日子怎么过的这般如此艰难。他也曾想过:老伴若活着,哪怕身体不佳,茕茕孑立也行,最多自己亲自来照顾她。退一步讲,甚或卧床不起,他也能把老伴照顾得好好的。什么也不求,只求从外边回来,她能搭理我……

老人最怕的是孤单寂寞,那时的翟老,心里灰暗极了。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

我决定去帮助他。

我把老人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民政局长倪训友说了一遍,倪局长听了深表同情,便让他去当收容站长!真是福星高照,收容站除了有办公和住宿的地方,手下还有七八个工作人员。身边有人说说话,排解了寂寞,心情就快乐。心中原本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如今他的灵魂被点燃了,生命也被点燃了。又进入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你瞧他哪里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说话响当,走路带风,活脱脱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用说,老人又恢复到像在学校里工作一样的状态。

收容站的工作很简单,每天要去火车站接两三班火车,带回几个或是十几个盲流回来。这些事情不需他站长去办理,只需给手下几个工作人员排好班就行了。盲流,顾名思义,就是盲目向外地流动去找工作或讨个生路,有点像今天的农民工。把盲流接回来后,除了管吃管住,还要开会教育一番,不能再去外地了,到哪里都影响人家的工作和生活,闹得社会不安定。待盲流们提高了认识便让他们回家了。

好日子只过了两年,又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农村实行了土地大包干。农民们一下子成了生活的无忧无虑者。盲流现象一下子在中国绝迹了,收容站也不复存在。力挺和支持他的倪训友局长却因突发心梗而离大家而去。

记得一九八○年,我去了乡下农村扶贫工作队,老人便辗转几十里路到了我那里,我们一起过了三天三夜,话儿说了铺天盖地一大堆。此后几年,老人到了八义集二闺女艳英家生活,度过了几年愉快的时光。但是终因生活习惯不同最后还是搬回到运河镇向阳老党校附近租房居住。

谁说只有血缘关系的人,心灵才有感应?我们爷俩相处,日久生情,似乎有着强烈的感应。一九八五年的春天,老人病了,小女儿和女婿陪他住进了县人民医院。当时我在山西出差,莫名地感到心绪不安,急着赶了回来,方知老人病了。记得一九八二年秋日的一天,老人竟躺在床上高烧不退,此时我正巧来到了他租用偏于一隅、四下不靠邻居的房屋内。我问他生病多长时间了,他迷迷糊糊地对我说:已经两天了。两天水米未进,又是高烧不止,别说是老人,就是年青人,也是抗不住啊!我赶快找到有电话的地方给我单位打了个电话,让司机赶快把车开过来,接老人去医病。

在老人每次生病时,他的小女儿总是走在前边,精心护理,全天候侍奉。直到痊愈出院。尽到了一个大孝女的责任。

一九八七年夏天,老人又一次住院。我去看望他,小女儿也在。看到老人精神矍铄,我便放心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不知怎么老人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和两位书记在研究事情。他的小女儿来到我办公室,心情沉重却平静地对我说:“哥,我爸走了。”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充满了沉寂而又悲凉的思绪。她没有停留,随即离去。我追上她,掏空身上的90元钱递到她的手上。我知道,眼下,她正是用钱的地方。她却不要。我硬是给了她,还对她说,你离家又远,缺什么你直说。刚才在办公室对我说父亲不在了,没有哭。眼下,她却落泪了。

她走后,我赶紧骑着自行车去了医院。到了县医院,我看到老人已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如同睡着了一样,在我看来,他不是真的离开了人世,而是一种安然的休息。

两天后,我让司机开着小车把老人的骨灰盒放进去。抚摸着老人的骨灰盒,心中五味杂陈。从此认定,在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这位慈详的老人了。然后,同老人在北京工作的大女儿、女婿,还有小女儿,一同去了老人的老家。

进了八义集佟翟家村,家中亲朋正有条不紊地料理着丧事,我心情沉重地捧着老人的骨灰盒,手把手地交到为老人料理丧事的他的侄儿手上。我对他说:“十年前,老人家去县城是奔着我去的,今天我把老人家又送回了老家。”他的侄儿望着我,没有说话,默然许久。司机私下对我说:按规矩,老人的骨灰盒应由孝子来捧回。我对他说:心里有真爱,无需讲陈规。

三十七年过去了。如果老人家在天有灵,我想对他说,在您生命的最后时间,我知道您未了的心愿,也通过各方的努力,帮助您实现了!

今年是翟润青老人诞辰111周年,也是病逝三十七周年的年份,我虽未有与他生前的合影,但只要想起他,眼前总有他那清晰的面容和身影。沉浸在怀念他的情致之中才写下这篇短文以祭之于他。天堂里有着您昔日众多的同事和好友,您不孤单。

我想对他说:人间也在过着从未有过的美妙生活,不需挂牵。愿您的魂灵飘然在天地之间羽化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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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信人生 2024-12-12 19:26

    我虽然是第一次知道翟润青老人,也是第一次阅读徐老师的文章,但是读完本文,最想说的话是:翟润青老人大仁大义,徐老师热情似火。再说一句是,徐老师的散文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