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方言“老子”

作者:黑国子

趣话方言“老子”

四川人和湖北人在日常聊天中,常常会用到“老子”。这里的“老子”作为一种充满气势的自称,用以表达自身立场与态度,尽显不羁与自信。在日常交流,尤其是争论之时,一方可能大声说“老子咋个咋个”,此时的“老子”起着强调自我、增强话语力度的作用,仿佛在说“我就是如此,你能奈我何”,瞬间在气势上占据上风。

此外,“老子”也可代指父亲,是对长辈的一种称呼。这一用法由来已久,从古代诗词到现代文学作品中都不乏其身影。

唐代张说的《同刘给事城南宴集》中“老子叨专席,欢邀隔缙绅。此中情不浅,遥寄赏心人。”作者用“老子”自称,表达了一种轻松自嘲的态度。

这种用法在苏东坡的《青玉案·送伯固归吴中》中也有体现:“三年枕上吴中路。遣黄犬、随君去。若到松江呼小渡。莫惊鸥鹭,四桥尽是,老子经行处。”苏东坡用“老子”自称,展现了一种豁达和自我调侃的风格‌。

在宋代,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提到,他在南郑见到当地俚俗称父亲为“老子”,这一称呼在民间由来已久。这表明“老子”一词在宋代被广泛用于称呼父亲,并且这种用法在当时的西部地区非常普遍‌。

沈从文青年从军时,凡称呼自己必说“老子”。凌宇的《沈从文正传》中记录:沈从文年轻时从军,在保靖给湘西王陈渠珍当文书。那时的沈从文,凡称呼自己必说“老子”,秘书官文颐真听后对沈说:“小师爷,你人还那么一点点大,一说话也老子长老子短!”沈答:“老子不管,这是老子的自由。”不过,说完后,沈从文又对秘书官解释道:“这是说来玩的,不损害谁。”

“老子”这一方言的使用并不局限于湖北、四川、湘西地区。在使用西南官话的区域,“老子”的使用极为频繁,甚至在缅甸北部、越南、老挝的华人中也常常出现,他们用“老子”来自称,表达“我”的意思。

实际上,“老子”是一种古老的文明习俗,曾是一种自谦的说法。在汉、晋时代,古人常把“老子”作自称,含有自谦之意,与“老夫”“鄙人”“在下”“不才”等意思相近。

由于古遗风的地区差异,造成了历史误会,如今在不同地区,“老子”所承载的情感色彩和具体含义有所不同。其理解存在较大差异的地理分界线大致为秦岭淮河一线,更具体一点就是湖北、河南两省界线。

比如在鄂豫交界的孟楼街上,南侧的湖北人,“老子”是日常交流中频繁出现的词汇,已然深深融入当地文化与生活,成为独特的语言标识。无论是茶馆闲聊,还是市场讨价还价,都能不时听到“老子”。它是当地人表达自我、展现个性的方式,充满生活烟火气。

而北侧的河南孟楼人却绝不接受湖北人口中的“老子”。在河南,敢称“老子”的,要么是长辈训斥晚辈,要么是干仗前的严重警告。湖北人称呼自己为“老子”,只是地方口音,并无他意,但河南人即便明白是无意的习惯口音也难以接受。因此,湖北人和河南人交流时,都会避免使用“老子”这个词。

在以前生活的村子里,家庭成员中相互自称“老子”,父母对晚辈、晚辈对长辈或者同辈之间皆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在河南的家庭中,这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小时候春节去邓州走亲串友,就因没记住家中老人的叮嘱闹过笑话。在邓西姨家,邻居表叔劈柴不得法,便想帮忙:“老子给你劈一下看看。”表叔一听称“老子”,火气顿起:“你给谁称老子哩?我好赖也是你叔哩!”好在有见识广的老人在旁,及时浇灭了表叔的火气:“你是叔算求,人家在家里给自家爷还称老子哩!”

随着社会发展和普通话的普及,方言的使用范围和频率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年轻一代在日常生活中更多地使用普通话,对方言的掌握和使用相对较少。

那么,“老子”这样的方言会消失吗?从目前情况来看,虽面临一些挑战,但不太可能完全消失。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方言更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人们的情感、记忆和独特生活方式。像“老子”这样具有鲜明地域特色和深厚文化底蕴的方言词汇,会在当地人们的坚持和传承下继续存在。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方言的重要性,开始重视和保护方言文化。许多地方采取措施,如开展方言文化活动、录制方言音频资料等,来保留和传承这些珍贵的语言财富。同时,在一些文艺作品中,方言也得到充分运用和展现,这有助于方言的传承和发展。例如一些以四川地区为背景的歌曲、电影、电视剧中,角色们生动形象地使用“老子”等方言词汇,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感受到方言“老子”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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