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伏天
夜幕已经扯下来
高温仍同白昼
无风，闷热
焦躁，出汗
我骑着单车
路灯朦胧
我眼朦胧
经过
一个十字路口
正在热火朝天的
铺路
黏黏糊糊
凹凸成堆的沥青
黑乎乎里
闪现出亮晶晶的东西
如头顶上天空的
小星星点灯
还冒着热气的沥青
散发着焚烧轮胎的味道
钻进我的鼻腔喉咙
诱引告别多年的鼻炎
和那慢性的咽炎
一堆堆沥青
被高大沉重的轧路机
碾轧成
崭新的柏油路
路面平平坦坦
此时此刻
蝉鸣-聒噪
发动机-轰鸣
此起彼伏
交集在一起
我的心也跟着鸣叫起来
车骑到
十字路的另一拐弯处
不经意间
我忽然
瞥见路边
七、八个铺路工
戴着安全帽
或站，或蹲，或坐
耷拉着头颅
一手捧着饭盒
另一手猴急猴急地
往干焦的嘴里
扒拉扒拉着
没有水份的米饭
我被眼前的景观
深深得震惊
那一张张脏兮兮
布满尘土褶皱的脸上
只有眼睛和牙齿
衬出了白状
若同非洲黑人模样儿
刹那间
我就像灌了口
山西老陈醋
胃里
酸溜酸溜的
不是滋味
随即
眼眶潮润
鼻息间
抽搐两下
眼泪不由地
流出来
滑到嘴里
齁咸齁咸的
这时
我多想对他们说
慢点儿吃
兄弟
喝口水
别噎着
看来呀
他们已经
很饿很饿
饥不择食
急急慌慌地
狼吞虎咽
只为填饱肚皮
他们咽下的
不是米饭
而是生活的苦涩
我的耳际
恍惚听到了
他们说
这辈子
托生为男人
就应该
有责任有担当
这把年纪
是上有老，下有小
为了家
苦点儿，累点儿
算个啥
黑暗中
白晃晃的
高低不等的饭盒
正闪烁着
耀眼的光芒
穿刺了
我的双眼
模糊了视线
还有
我那个
隐隐作痛的心
在黑暗中战栗着
不禁感叹一声
人呐
活着，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