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庄有个丁老实,生一子丁石头,丁石头娶妻贺步贤,丁老实女儿丁雅娟,和邻村赵歌自由恋爱结婚出嫁后,很少回娘家,她不是不喜欢回娘家,而是怕嫂子步贤的那一双防贼般的眼睛,生怕雅娟从娘家“偷东西”回婆家。
丁石头一向惧内,胆小怕惹事,儿子三辈喜欢奶奶,祖孙俩关系十分亲近,都说奶奶疼孙子,胜过得金子。
石头母亲顾蓉一双小脚总停不下来,成天围着磨道、锅台、孙子转,大小事听惯了丈夫丁老实支派,一家子过得虽不愁吃喝,但总觉疙疙瘩瘩,婆媳关系不合谐,就说炒菜吧,老奶奶会过,舍不得多放油,媳妇不高兴,抱怨炒菜没有味,自己下厨,婆婆总嫌儿媳放的油多,干脆把油锁起来,步贤不高兴。
丁石头太肉,妻子枕边风一吹他就转了向,一天夜里,枕边风又刮开了:“咱不能这么稀里糊塗地过了,咱得跟老杠分家单过,你看炒菜连豆油都舍不的放,菜不香,咱自己三口人单过多好。”
石头不吭气装睡着,妻子照他肚皮上扭一把说:“装什么死?说话呀。”
石头躲一下身子嗡声嗡气地说:“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石头吞吞吐吐把分家的话向父母一说,一向忠厚传家的丁老实不买账,他训儿子:“咱一家总共才五口人,我和你娘吃闲饭了吗?分家没门,想单过自己找地方蹲去。”
石头家只有三间堂屋,老夫妇和孙子住东头一间,小夫妻住西头一屋,中间是客厅,还有老婆婆的供桌,两间过道屋盛着农俱杂物,石头想分家真没地方去,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办饭都在锅棚,吃饭都在堂屋客厅,反正不方便。
小俩口想分家没条件,只得将就着往下过。
吃饭是人类生存的头等大事,丁家老少三辈人心不想一处想,劲不朝一处使,柴米油盐、锅碗飘勺难免奏出不合谐的曲调,石头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上怕父母不高兴,下怕老婆慢抽风,干活有时走神,常常出点小事故。
这一天,娘把油桶递给石头说:“这一向都是你媳妇炒菜,用油跟喝水似的,油没了,去街上油坊打一桶来。”
以往打油都是老头的活,这回老妈妈让儿子打油且没给钱,儿媳就嘟噜丈夫:“我炒菜放油多,菜香大家都吃,三辈正是长身骨的时候,清燙寡水能添膘?”
石头不吭声,伸手向媳妇要钱,步贤脸本得跟磨刀石似们,嘴巴能拴头驴,石头身上从不留一分钱,挣来钱都交给媳妇掌管,见媳妇不想给钱,有点火,转身就走。
石头向一块干活的三哥借了一百块钱,许诺三天后就还,他带着情绪推出摩托车,一溜烟往集上飞去。
石头打好油也没在集上多停留,一心早回家上工地干活去,心不痛快憋气,骑车就跟开飞机似的,离村三里路是三岔口,他刚拐弯,迎头与一辆自行车相撞,石头只听“娘唉”一声,从一辆女式车上飞下一个姑娘来,一头栽倒在路边一堆石头上。
和姑娘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孩吓傻了,半天才叫:“姐,姐,你怎么样?”
石头冲出几米远才停下车,他回来一看,倒地的姑娘头破血流躺在路边,他二话没说,抱起姑娘就朝医院跑。
医院离大路五里地,石头气喘吁吁赶到医院就喊:“快来救人,医生快来。”那个女孩跟着石头一个劲哭:“姐,姐,你醒醒,疼不疼啊?”
被撞的姑娘不能说话,血淌的湿透了裤子,右腿从膝盖往下粉碎性骨折,头部轻微脑震荡,医生让石头先交5000元押金,他身无分文,只好找电话亭打电话向家中求援。
这次事故,姑娘的面部轻微擦伤,腿接好也得微跛,姑娘的父母、哥哥非要先揍石头一顿出出气。
石头老实人有笨法,他说:“你们打吧,把我两腿都打断,我也过够了,那样我也省心省钱了,反正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不是故意撞了这位大姐,来吧。”
石头这番“憨话”一说,姑娘的父亲反倒冷静了,是的,这次撞人是个意外,石头愿意花钱给女儿治伤,若一怒之下把他再打伤了,就是故意伤人,是犯法的,他制止了儿子干蠢事,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姑娘姓孙,叫孙茹,姥姥是石头庄上的,孙茹的舅石敢当听说外甥女被人撞伤了,还挺重,从工地赶来看望,一见是石头,愣了一下说:“小丁,怎么弄的?”
石头见工头来了,喊道:“师父,我是无意呀。”就把打豆油、骑飞车、赶时间(隐瞒了生气)的过程讲了一遍。
丁石头是石敢当的徒弟,石头的憨厚是众人皆知的,手艺也不错,师徒俩走得挺近,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什么孬话没说,对姐夫姐姐说:“事已发生,该怎么治伤怎么治伤,不要经官动府的闹,石头拿钱给小菇治伤就是了。”
石头的妻子贺步贤可发疯了,听说治伤得好几万,上哪弄这么多钱?就报怨、咒骂丈夫,影射公公婆婆让石头去打油了。
丁老实对儿媳平时的行为采取忍让态度,装聋作哑,忍气吞声,这次儿子闯祸,需要大把的钱给人家治伤,美容(退脸上的疤痕),接骨,要不是姑娘的舅说合,事情还不知闹到什么样,家里儿媳不省心。闹的鸡飞狗跳,这日子怎么过?
老头钻了牛角尖,一天夜里喝完酒,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在家后的石榴树上。
这事闹大了,石头先不理妻子的瞎闹,给老人披麻带孝送殡,埋完老父亲,他把母亲和儿子送到妹妹家住下,回头来与妻子摊牌:离婚!
贺步贤一见病猫发了威,蔫了,丈夫不跟她吵闹,就一个字:离!
步贤平时骄横惯了,认为公婆、丈夫怕她,认为给丁家生了儿子就是功臣,岂不知是丈夫不跟她一般见识,公婆怕儿子和儿媳闹气,家里不安宁,把她惯坏了。
弄到这一步,她后悔了,害怕了,她见丈夫铁青着脸非要离婚,吓坏了,她一改往日母老虎作派,哭着向丈夫求饶,见丈夫没有让步的犟劲,她也不嫌丢人了,直直地跪在丈夫面前拼命搧自己的脸,求丈夫饶过她,从此一切听丈夫的。
石头铁心要离,怕她劣根不除,母亲受气,僵持了三天,丈夫不吃不喝,惊动了师父。
石敢当见徒弟因误伤外甥女闹的要家破人亡,徒儿准备用一生精力挣钱给孙茹治伤,就心疼这个老实孩子。
他先稳定了姐姐一家,让外甥女不必担心,老舅一定全力帮她恢复健康,然后他要挽救徒儿的家庭,决不能让丁家现人眼。
他把石头从床上拽起来上了村里小酒馆,并要步贤也乖乖跟着。
师徒如父子,这个面子是不能薄的,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心,师父语重心长地劝徒弟:“生活中不可知的灾难时有发生,一个人应该有应变的能力,你这次撞人与你心情不安有关,作为一个男子汉别光被生活的鸡毛蒜皮缠住,听说你非要和步贤离婚,你就不想想这样的冲动会家庭破裂,儿子失去母亲,将来会变成什么壮况?你的母亲已失去了老伴,还将会失去儿孙,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你甘心吗?”
石头哭了,哭得很悲痛,他说:“师父,这个女人太势利,只顾自己,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父亲也被她气死了,我还能饶恕他吗?这夫妻还能过下去吗?”
步贤适时地表示痛悔,发誓今后一定听丈夫的话,好好孝敬婆婆,决不再任性了。
说罢,长跪不起。
石敢当让徒弟赶快扶她起来,不要再提那不愉快的话题了。
石头从心底也不想真的离婚,只不过难咽那口气,父亲因她乱闹而自杀,让他蒙羞,其实自己也有责任,沟通太少,今后要学会多关心对方,不要光生闷气。
石头夫妻感谢师父的恩情,双方跪拜石敢当,表示立即去接回母亲和女儿,好好过日子。
至于孙茹的伤,石敢当向徒弟许诺,已花掉的钱就花了,今后的治疗费就不要问了,好好在工地干活,挣钱养好家,孝敬母亲,培养儿子成才。
石头夫妻再次跪拜师父,千恩万谢,表示一定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