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省通衢——福建和浙江

作者:于克南

五省通衢——福建和浙江
随着对古驿道研究的深入,会发现一些有趣的话题,清代产生了许多自称为“通衢”的地方,比如滕州自称为“九省通衢”,保定自称为“五省通衢”,而且滕州和保定自称通衢的时间要比徐州早得多。

滕州在清初就有“九省通衢”的叫法,要知道滕州的交通、经济、军事等地位几千年来和徐州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滕州在宋代还是徐州的一个下辖县。徐州都没有自称为九省通衢,而紧挨着徐州的滕州却自称九省通衢,这实在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因为“通衢”的概念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所表达的意思不同带来的结果,“通衢”有时指水路,有时指陆路,有时指驿路,有时指铁路,有时又统而概之。

比如徐州又称四省通衢,这里它仅指铁路,民国时期的《江苏地志》记载:“铜山县城当陇海、京浦二路之焦点,故称四省通衢。” 户部山一块碑刻上面记载徐州又是“九省冲衢”,冲衢和通衢是一个概念,它是统而概之的。

徐州位于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处,徐州境内的道路最多连通四个省,出了徐州的地界那就不是你的道路了,陇海和京浦两条铁路连接的不止四省,这就是“四省通衢”叫法的由来。

徐州境内的道路不可能连接五个省,那五省通衢说的又是什么意思?这里的通衢说的是驿路。清末也就是光绪九年(1883年),徐州道员赵椿平才题写“五省通衢”,道员的职责之一就是管理驿路,他题写“五省通衢”是和他的工作相关联的,敢把这几个字写在徐州城北门牌坊上,说明他把驿路管理得非常好。这就如同某些地方在景区门口挂上一块写着“百姓网红打卡地”一样,以说明服务周到,管理到位,景点受到百姓欢迎。

清初的时候,京城通往广东、江西、安徽、江南、福建、浙江这六个省会的驿路是经过徐州的。广东的请参阅笔者以往文章《五省通衢——徐州至广州》。徐州至广州的每一个驿站的记载都清清楚楚。江西的一样,地方志也有详细记载。而且经过徐州的这条驿路的地位还被上升到法律层面,有官员胆敢违反规定不按照要求行走的,一律降职处分。《钦定大清会典则例》:“顺治十五年,题准公务差往江苏、安徽、江西、福建、浙江、广东者由山东路。……於勘合火牌内明白填注,不许枉道。”这是顺治皇帝批准的法律条文。山东路就是经过徐州的这条南下驿路。规定见下图。

但是清康熙六年以后,福建和浙江的驿路不经过徐州了,为什么改道了?到了康熙年间,中国东部的驿路又增加了一条山东东路。《钦定大清会典则例》:“康熙六年,(康熙皇帝)题准差往江宁、安庆、江西、广东者由山东中路;准淮安、扬州、京口、苏州、松江、福建、浙江者,由山东东路,於勘合火牌内明白填注,不许枉道。”经过徐州南下的这一条更名山东中路,而且不再到达福建和浙江。

山东东路在江苏境内的路线如下图,蓝线标识的就是这条驿路,经福建、浙江、扬州、高邮、保定、淮阴、宿迁的钟吾驿到达山东郯城的红花埠驿站。

红蓝两条驿道当中还有一条土黄色标注的驿道,这是江苏省会南京连接北京的驿路,南京的官员不得走山东东路,必须走红色线路的山东中路,虽然它的位置处在山东东路这条线上。

看了上图,就会明白一个道理,六下江南的乾隆皇帝规定每50里修建一座行宫,而徐州境内只有3座行宫,为什么这么少?乾隆皇帝南下走的是山东东路,因此新沂境内只有一座行宫,坐船沿着大运河北上来到山东韩庄,然后沿着山东中路南下来到徐州城,徐州境内的驿路只有90里,所以这段驿道上只能修建2座行宫,一座柳泉行宫,一座云龙山行宫。行宫的多少是和驿路相关联的。

福建和浙江的驿道不再经过徐州,因此,赵椿平笔下的五省通衢也就不包括福建和浙江,更不包括河南,经河南南下的驿道叫河南路,和经过徐州的山东中路根本就不搭边,徐州没有通往河南省会开封的驿路。这一点一定不能和徐州境内四通八达的普通道路相混淆,混淆了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五省通衢。

根据《钦定大清会典则例》的记载,通过徐州的驿路连接了江苏(江宁)、安徽(安庆)、江西、广东、山东、直隶这六个省,所以赵椿平题写的“五省通衢”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并不是实际情况。除非把江苏和安徽合为江南省来算,那就是五省,也许,赵椿平就是这样认为的,虽然顺治的时候把江南省一分为二,但是到乾隆的时候,为了治理大运河和黄河,乾隆皇帝始终把两个省当作一个省来进行管理,就连写的诗文都是这样表达,进入徐州称作入江南境。

早在明代和清初,京城通往福建和浙江的驿路经过徐州,在此举一个例子。徐熥,福建闽县人,字惟和,明万历四十六年举人。他从福州出发,经福建和浙江两省交界的仙霞关北上,然后经徐州到达北京。
徐熥的熥念teng,在徐州方言里面可以找到,是加热的意思,把馒头在锅里熥一熥,等于说在锅里再加热一下。

五省通衢——福建和浙江

仙霞晓发

徐熥

早起肃行役,寒威何太严。

防身惟短剑,沽酒有长髯。

故国山河尽,愁心日夜添。

鸡声催出客,残月挂茅檐。

笔者对这个古驿道进行了实地探访,从福建福州考察三山驿之后,往北通过仙霞关进入浙江,古老的四道关口依然保存完好。这里还是黄巢起义的地方。去的时候没有看到景区暂停开放的公告,到达景区门口傻眼了,进还是不进?既然千里迢迢来了就冒险潇洒走一回,好在当天烈日当头,没有暴雨,不然在两山之间的古道上要是遇到山洪暴发真的要遇到麻烦。

古道在大山里面穿行,徒步穿越,走一会歇一会,不该在二十八都这个景区买了两个铜锣糕,实在是太重了,到达第四关,后背已经湿透。这条古道全程约14公里,笔者只走了其中5公里。

一路上就遇到一位景区管理人员,很难想象,古代人来人往最热闹的地方,今天只有一个人在这里溜达考察。朱熹、郁达夫等许多文人墨客都从这里经过。

过了仙霞关就是戴笠的老家保安乡,镇上有戴笠故居。

毛泽东主席的祖居地离保安乡很近,仅仅20多公里,位于江山市的清漾村,清漾毛氏文化村有这方面的相关介绍。

过了保安镇,有一座神山值得攀登,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江郎山,山峰凌空凸起,山高800余米,徐霞客游记有这座山的记载,白居易也来过这里。

江郎山

白居易

林虑双童长不食,江郎三子梦还家。

安得此身生羽翼,与君来往共烟霞。

按《浙江通志·山川考》,江郎山,在衢州府江山县城南五十里。《文思博要》云:山有锦文三石峰,有江姓三昆弟登其巅化为石,因名。

《徐霞客游记》:二十三日,始过江山之青湖,山渐合东支,多危峰峭嶂,西伏不起,悬望东支尽处,其南一峰特耸,摩云插天,势欲鶱腾,问之即江郎山也。望而趋二十里,过石门街,渐趋渐近,忽裂而为二,转而为三,已复半岐,其首根直剖下迫之,则又上锐下敛,若断而复连者,移步换形,与云同幻矣……。景区介绍,由于山峰巍耸,徐霞客三登江郎山没能登顶,但是徐霞客游记没有这方面的介绍。

登山的磴道旋绕着山峰,全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又陡又险,但是保护措施做得很好,一路上都有护栏。炎炎夏日,护栏被烤得滚烫,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为好。

徐熥过徐州留下七首诗歌,给徐州的古驿道文化、大运河文化增添了一份宝贵资料。

五省通衢——福建和浙江

赠彭城苏姬

苏小门前系紫骝,隔帘相见尚含羞。

青蛾暂结花间约,绿蚁能忘客里愁。

一片轻寒销枕簟,半窗明月上箜篌。

从今若过彭城路,不说张家燕子楼。

彭城怀古

云龙山下鸟争啼,戏马台前日欲西。

莫谓楚宫今寂寞,五陵芳草正萋萋。

彭城元夕怀故园诸友

故国春宵正可怜,九衢灯火吐春烟。

旧游已共晨星散,月色遥知似去年。

彭城感旧

落尽天桃万树花,伤心重问旧琵琶。

平康门巷多相似,不记垂杨第几家。

彭城夜泊书事

十年此地几经过,数点渔灯起棹歌。

今夜满天喧鼓角,隔江帆影战船多。

吊关盼盼

十年三度过彭城,燕子楼空月自明。

欲吊香魂寻旧冢,断碑无主不知名。

彭城行

彭城半绕黄河水,楚宫岁久生荆杞。

杀气清秋暗战场,愁云白日低残垒。

楚汉当年几战争,喑哑叱咤悲风生。

楚兵一夕尽归汉,帐前健儿皆楚声。

乌骓不逝虞姬死,垓下歌声成变徵。

百二关河属汉家,八千子弟徒为尔。

霸图百战总成灰,吊古还劳过客哀。

千载沐猴成一笑,年深戏马留空台。

黄河日夜东流去,荒城寥落悲狐兔。

世事兴亡一瞬间,英雄枯骨馀丘墓。

休将楚汉论雌雄,此地曾闻唱大风。

试向咸阳城上望,离离衰草满新丰。

古驿道串联起一处处有形的文化遗产,采撷时光的耀眼缤纷,有多少官宦商贾、文人墨客、曲艺名伶行走在这条古驿道上,为徐州带来吴侬软语,带来繁花似锦,带来南风北渐,春风化雨般滋润着徐州这片文化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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