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三姐妹:小说连载 十二 ——四代单传(作者:黄兴洲)

沂蒙三姐妹:小说连载 十二 ——四代单传(作者:黄兴洲)
薛苍的祖上世世代代居住在邳庄,听老一辈人口口相传,说薛家在清雍正年间地有千顷,骡马成行,长工从邳庄的北河沿插犁,一直耕到官湖北门才歇犁,富甲一方,曾掛过千顷牌,打过响场。

所谓千顷牌,即地多粮丰,朝廷若想向薛家征粮,只须一道圣旨,征多少得给多少。

打响场就是富家摆谱,把麦场下面埋上铃铛,扎麦场的碌碡走在上面,发出“叮玲玲”的响声,引得庄邻们注意和羡慕。

薛家虽然富家一方,但人丁不旺,由于战乱,日本鬼子驻军在邳庄时,薛家已败落,有的跑反流落东北黑龙江,有的流乐上海做小生意,后来客死在外乡。

薛苍的曾祖父这一支守住老家没动,但生活贫困潦倒,只生一个男孩,两个女孩;到薛苍祖父时,只生一男一女两兄妹,传到薛苍父亲这辈,还是生一男一女,薛苍有一个妹妹嫁入邻村后却给婆家生了四儿两女。

母亲讲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小二呀,我带你去山东讨饭时,你大姐,哥,二姐连你已兄弟姐妹四个,你爷爷很高兴,认为以上单传四代了,现在终于分枝散叶有了两个男孩,当时我才三十八岁,家里实在没有吃的,和你爹带着你二姐出去讨饭,没想过你出疹子高烧不退,又接到你张大爹带来口信,你爷爷奶奶生病,家里快要断顿了,没办法才忍痛把你丢在马庄王家……。”

母亲说到这里,已哽咽不成声,父亲唉声叹气。

继承长这么大,第一次听母亲讲家史,他惊叹无语,见母亲哭,父亲唉声不止,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父亲见母亲讲不下去了,他接着说:“我和你娘从马庄回家,虽然带了不少吃的,但丢了你,你祖父他气得吐血,从此得下心病,非逼我和你娘去山东把你要回来,面对救命的吃食,我们怎么也拉不下脸皮去讨你回来,况且,王医生给你治病,你董姨疼你当心肝宝贝,是你一条好出路。”

母亲平息了一会接着说:“我劝你爷爷说,我们都还能生,度过这饥荒岁月,我们再生几个就是, 接下来又生了你两个妹妹,你爷爷等不到我再生男孩就病情加重,含怨死去,临死前还咽不下一口气,就嘱我去山东把你要回来。”

母亲说到这里,看了看儿媳一眼说:“听你们说光忙事业去了,至今还没圆房,那怎么行?都三十岁里外的人了,再不生孩子,大了就难生了。”

王梅已听出端倪,赶忙去安慰二老说:“妈,你别担心,俺两人身体好,正准备生呢,结婚不就是住一起吗,俺两个正住在一起呢,我这几天总觉身体不对劲,恐怕已怀上了。”薛苍听儿媳这么一说,心里登时一阵“扑扑”跳,他朝妻子望了一眼,没说话。

继承猛听二姐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可能怀上了?”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看了有王梅,半天说不出话。

母亲登时站起,伸手去摸王梅的手脉,半天惊喜地叫一声:“咦,我儿是怀上了,你妈知道吗?”王梅本想安慰婆婆,让她别着急,想不到弄假成真,婆婆摸脉相测出自己真的怀上了,她不由惊喜万分。

王梅报定心思走姐姐的路,想不到真的如愿了,她向继承作了个鬼脸,面向公公婆婆虔诚一笑说:“爸爸妈妈,你们说把弟弟要回来什么意思?他现在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期,前途无量,要回来专业生孩子吗?”

说完自己抿嘴一笑,身子扑向婆婆,揽住婆婆撒娇地说:“俺俩光忙读书上进找工作去了,生孩子晚了几年,但我们会补上去的,我们生多少不都是您老的后代吗?”

母亲抚摸着儿媳的头说:“乖,那不一样啊,在你们王家任生多少都姓王啊,薛家这一支就悬着啦,要不,你给你妈说,勻两个孩子姓薛行吗?”

王梅可不敢打包票,因为王家招留弟弟就是为给王家生孩子的,况且大姐生的两个孩子让母亲看成了金蛋蛋,谁也碰不得,大姐现在还不知如何呢。

母亲看儿媳无语,便对儿子说:“你们回去告诉老嫂子,就说我和你爹决定的,生了孩子两家分,需要拔多少钱都行,我的儿子不能白生。”话说到这儿,忽听门口有人喊:“二子,来了也不去看看我,在哪儿呢?”来人是张大爹,当年一起逃荒合住一户农家大车棚的张家掌门人。

继承一听是他到了,忙给妻说:“咱四婶的爹来啦。”两人忙操操迎出门去,只见一位满脸苍桑的老者,正笑迷迷地站在门口打量着他俩。

迎他进屋坐下,继承让烟,王梅端茶,张大爹眼珠不转地瞅着王梅说:“您二姐,您家里都还好吗?”王梅脸色一暗说:“俺爸俺二叔三叔家都很好,自从四叔走后,四婶一直没回来,承蒙你还想着他们。”张大爹呆愣半刻,叹息一声说:“可怜的老实人,走得太早啦,我那可怜的闺女到哪去了呢?”说到此处,一段辛酸的故事不得不补充一下。

五O年,薛家、张家一起在山东逃荒时,张家的大女儿大翠十九岁,跟大爹老两口带着弟弟妹妹讨饭,住的大车棚离王家不太远,一天大翠带妹妹小翠来到王家大门口,刚张口喊声:“找点吃的吧,大娘。”从大门里突然“汪汪”两声,窜出一条大花狗来,对着大翠小翠就咬。

大翠拉着小翠朝门后躲,这可好,大花狗对大翠的脚脖就下了口。

原来大花狗刚下窝子,小狗就在门里旁的狗窝里,老母狗护窝子,认为讨饭人侵犯了它的狗权,下口处立刻鲜血淋漓,小翠吓得哭,大翠疼的叫,正在此时,从外边来了一个人,喝退了母狗,忙着抓把土就朝大翠伤处按。

乡下止血的土办法有多种,最简单地是用土按住淌血处,暂缓一时之急。

等家里听到动静的大嫂出来时,门口三人已乱作一团,王大嫂找出一块白布,又撕了一片鳝鱼血纸,给大翠包扎伤口,处理完伤,细看大翠,王大嫂吓了一跳。

原来大翠小时出天花,留下一脸黑麻子,人就显得丑陋,小翠吓得脸腊黄,姐妹俩弄的狼狈不堪,为稳住姐妹俩情绪,大嫂让老四从煎饼筐里多拿几张煎饼,还给包了几块黑咸菜疙瘩,又捧了一干瓢山芋干出来,打发她姐俩走。

到晚上,王大嫂怕张大爹生气,又来大车棚看看,张大奶奶正为大女儿因“祸”得福要来这么多吃的,还有咸菜,安慰两个闺女今后要小心,上门要带根打狗棒防狗咬,见王大嫂来瞧,热情地啦开了家常。王大嫂触景生情,问张大奶奶:“这位大姐有婆家没有啊?”张大奶奶叹口气说:“大丫麻脸,还没有主呢。”王大嫂说:“人是丑点,但这么大的闺女到处讨饭也不是法呀,俺家老四,小时得过麻痺症,左腿有点瘸,但心眼好,快三十了也没讨着媳妇,我看今天给大妹子包伤时那份情意,不如让让大姐跟了他吧,一是不要到处要饭了,二是咱结门亲戚,以后也可以帮衬点,你跟你当家的商量一下,明天回我话行吗?”

张大奶奶真地和丈夫商量了,她说:“她爹,咱孩子多,大翠也不小了,丑俊先不说,要能在这给找个对象,安顿下来,咱也了却一块心病。”

对这个麻脸闺女,张家老两口真操心不少,婆家不好找,家穷陪不起嫁妆,一直是块心病,现在有人主动作媒,虽说男人身材有点缺陷,大十岁八岁算什么,给闺女找个安身之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张家二老一同意,王大嫂紧赶和几兄弟一商量,择日不如撞日,给女方做两身新衣,两双新鞋,三天后,由薛苍作媒证,把大翠风风光光嫁了过去。

王老四虽说快三十岁了,娶了一个十九岁大闺女当媳妇,除了脸皮不好看之外,年轻女子的优势还都没的说,新婚后他很珍惜大翠,用他的原话说,夜里黑灯瞎火,女人任由他疼,两口子如胶似漆。旧传统使嫁入婆家的女人必须听从丈夫安排,大翠能穿新衣,吃饱饭,丈夫疼爱,心满意足。

可是好景不长,三年后,王老四在河里扑鱼,不幸落水而亡,大翠过门三年未育,孤身一人过了不到一年,离家出走,不知所终。

王大嫂她们认为大翠可能耐不住寂寞回邳北娘家了,王医生到邳庄查寻,张家根本没见人,从此落下疑案。

张大爹听说继承回老家来了,忙着来打听大翠下落,继承两口子没法回答他,只是寒喧一阵,大爹走了。

母亲等张大爹走后,小声告诉二儿说:“前年有人从东北回来,说看见大翠和一个男人在营口做生意,没敢和张家说,谁也不愿多事。”
王梅听了,叹息一声。

继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到大姐家走走,母亲说:“好,我给你们准备点礼物,去你大姐家看看你那个调皮的外甥,就是不好好学习,去劝化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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