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恩师 (作者:陈志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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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9月1 7日这天,我无意中翻到父亲的存书《炎黄春秋》2 0 0 4年第6期6 5页上。突然一惊!"铁骨金声 巍巍其人"赵准青先生的这篇文章,副题题:吕荧先生逝世3 5周年祭。既然是祭文,免不了就使我产生心酸和惊奇,我迫不及待的阅读起来。

文章写道:"吕荧先生是中国近代文坛上一位享有很高声誉的文艺理论家、美学家、翻译家。1 9 5 0年初秋,著名作家王统照先生奉调到山东省文联主席。接替他担任中文系主任的是从大连来的吕荧先生,当王先生在他主持的欢迎大会上,热情地向大家介绍了吕荧教授时,同学们都非常兴奋,半是对王先生的惜别,半是对吕先生的敬仰,有的同学开玩笑说:'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也!'"是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是,对在场的我的父亲来说,后来,吕荧先生和我父亲虽是师生关系,但是,他们相处超出了师生关系的范围,的确如同亲兄弟般的情谊。

父亲很崇拜吕荧,说他上课,瞅一眼提纲,能讲上一二十分钟。口若悬河引人入胜,你不想听都不行。是的,当时的山东大学,在我国北方的四所名牌大学中,山东大学的"文史哲"是独占鳌头,遥遥领先,没有一所大学能超越她的。父亲对我讲,当时的山东大学主要是地理位置优越,青岛的气候条件和自然环境,人文景观都优越于北方的其他城市,所以,吸引了一大批名人学者到这里任教。吕荧就是这批优秀学者的其中一员。

我父亲给我讲:"吕荧着装朴素,面容白晳,戴着一副深褐色高度近视眼镜。他当时给我们讲《文艺学》。"我突然插话:"那会的《文艺学》是不是我后来学的《文学概论》?"父亲说:"差不多吧!可是,那会吕老师讲的《文艺学》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学术成果。他要求我们做好笔记。天哪,我做的笔记,和他发表的文章如出一辙,相似极了。吕老师把我为他记的笔记,直接寄到出版单位.后来,在山东大学《文史哲》上公开发表了。我高兴极了。"父亲讲到这,很有成就感。

后来,在我接触《文学概论》和《美学》中,时常的提到吕荧,这个响亮的名字,我只要看到他的名字,就感觉到非常亲切,这可能是因为他是我父亲的恩师吧!
我有时候就问父亲:"是不是吕荧对你比其他人好?"父亲说:"吕老师爱才,他当初发现我的钢笔字好,后来我也经常给他抄稿子。他就经常请我去他家吃饭。他家有保姆,并且能做一手好菜,所以,我特别爱喝保姆做的海参老母鸡汤,还爱吃她做的糖醋对虾。有时候,我给吕荧誊写稿子,他过意不去,就要请我到饭店吃饭。我怕浪费钱,就要去他家吃饭。他两个丫头还小,爱人没有调过来,保姆特别热情,因此我喜欢到他家吃饭。"

是的,从父亲存储吕荧的笔记手稿中,就能体会到父亲和吕荧的关系不一般。父亲也经常拿出吕荧手稿向我们炫耀,可惜,今天写这篇文章时,想想,父亲所保存下来吕荧的手稿都让我家妹妹拿到她哪里去了。现在,我想看一眼都不容易,因为我们之间矛盾很大。

父亲给我说:"吕荧的课上的很好,只要是他的课,历史系、外文系的许多同学都来听。有时候不得不到其他学院大教室上课。吕荧讲课的特点酷似农村妇女啦家常。但是,他的课,内容丰富,条理井然,分析透彻,见解精辟,他有自己的理论系统,有扎实的文史哲功底,并能深入浅出地表达,教学水平堪称一流。跟着他学了不少知识。"我想父亲生前说的这些话,和赵淮青老师文章中说的如此相像,真的令人佩服。

吕荧私下里经常给我父亲讲:"做人要有骨气,不能象墙头上的草,哪风刮往哪边到。"后来,他对文术界上的一些问题有看法,为胡风说话。因为当时他己经担任《人民日报》文艺副刊的顾问。但是,他不知道,胡风的案子,是上面定的调子,你一个学者怎么能扭转局面呢?从此,吕荧被卷入了政治的漩涡中。郭沫若阻止了他的发言,张光年当头棒喝,让他交代和胡风的关系。自此以后,吕荧被隔离审查。

后来,因为胡乔木的关系,经过毛泽东过目,吕荧的一些文章又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编者按就是由胡乔木执笔。胡乔木是位大才子,他也非常赞扬吕荧,他认为吕荧那时候是中国文坛上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赵淮青老师的文章中写道:"面对着这位大名鼎鼎而又平易近人的诗人,我呆呆的听着他的叙述,心潮难平!是的,这就是我熟悉的吕荧先生,他从来就是这样,把自己认准的事情直言出口,毫不隐讳,无所畏惧,决不闪烁其辞。历史已经证明,他在胡风批判会上的那些话是黄钟大吕,金声震天,将永远响彻在历史的上空。吕荧蔑视以言代法、言出法随,他敢于面对强权,而隐忍苟活绝不是他的个性。据说,在当时席卷全国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的风暴,吕荧是第一个公开站出来,声言胡风不是反革命的人。"

这样的人我在此不作多的赘述,后来的结果大家都会想到的。随后被捕入狱,1 9 6 9年3月5日死于清河农场,那年他才5 5岁。一领苇席包裹,几锨黄土便掩埋中国《文艺学》的领军人物。

今天,吕荧先生离开我们5 4年了,我还时常回忆起父亲说讲他那位恩师吕荧的情景。父亲说:"哪个人,才华横溢,为人师表,他的儒雅,堪称学者的典范。"
赵淮青老师的文章最后写道:"吕荧先生离开这个世界已经3 5年了,他一生正直,光明磊落,侠气贯胸,而又历尽劫波,命运多蹇。他没有坟墓,更没有碑碣,但他浩然正气,他的辉煌事业,他的光风霁月的人格魅力,将永留在天地之间。"

是的,今天我看见写父亲大学恩师的文章,激动不已,就用这篇拙文算作纪念吧!

吕荧先生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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