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撞击 (作者:黄兴洲)

亲情的撞击 (作者:黄兴洲)
多多刚下生时,奶奶就嫌儿媳又生个丫头片子,生气,赶快送人吧。

秋苇和丈夫张成一商量,决定把多多送出去,好再生一个带把的。

多多的大舅妈继梅听说小姑子要把孩子送人,鼓动丈夫去抱来养着,自己已生了两个儿子,没有闺女,政策又不允许再生,权当添件小棉袄吧。

多多进了舅妈家,舅舅家生活并不富足,口粮总是紧张,但有舅妈宠着,两个表哥带着,没受一点罪。

二十年过去,多多出落成一个大姑娘,鸭蛋形的白净面皮上,双眼叠皮,通梢鼻,柳叶眉,一笑两腮两个小酒窝,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秋苇平时也常来看她,每次来都买些好吃的,多多见秋苇来了,妈妈叫她喊姑姑,多多对姑姑很亲热,喊姑姑鲜甜,姑姑与妈总是窃窃私语一阵,多多也不知她们咕叽的啥,她见姑姑来了,打个招呼就去了缝纫铺。

秋苇见亲生女儿对自己那么陌生,暗自流泪一番,回家和丈夫诉一阵苦,张成劝妻子:“多多长大就懂事了,等她出嫁时咱好好陪她一套嫁妆,我不信血还能不浓于水?”

秋苇又来了,是给嫂子透个风,想认回女儿,她和丈夫已为多多看中了一个对象,想让她去相亲。

吃罢饭,继梅把多多喊到她姑跟前,细说了从小收养她的过程,并说现在想要她认祖归宗,回家去,因为她妈妈爸爸开的板材厂里有个技术员,是个大学生,爸妈想让她回去看看。

多多听妈说完这段故事,又急又气又哭,她气愤地说:“你们瞒着我这么久,我在这里已习惯了,我不会认什么亲妈,为什么她们当初抛弃了我?这些年爹妈养我疼我,两个哥哥宠着我,我才不图你们那个破厂和那几个臭钱,赶紧走。”

秋苇哭了,对多多说:“当年妈也舍不得你,都是你奶奶作的主,你已经有了一个姐姐,你奶奶她想要个孙子传承香火,不把你送走,政策就不允许我再生,我不甘心,才给你取名多多,又怕你到外人身边受委屈,你大舅妈说要你,我们就把你抱这来了,你小时候喝的奶粉,穿的衣服都是妈妈我送来的呀。”
亲妈的哭诉丝毫没打动多多的心,她反驳说:“我姐姐、弟弟都在亲妈亲爸身边,就多了我一人,多,多,既然我是你们家多余的人,现在来认我干吗?我离不开妈、爹和两个哥哥,你赶紧走。”说完,一头钻进自己的住屋里,任凭谁喊就不开门。“您姑啊,多多让我们惯坏啦,任性呢,你先回去,我和您哥再好生劝劝,还是让她回去,嫁妆该怎么准备还怎么准备,我和您哥没混好,你两个侄子还得成家,光盖屋就要俺老命啦。”多多在屋里听妈和姑说话,忍不住小声抽泣。这样僵持了一个多月,张成和秋苇一块又来了,多多一见他们来,干脆躲进她的裁缝铺里去了,不给他们照面。

张成也不生气,让妻子把买的鸡鱼肉蛋带进厨房,和嫂子一起做菜去,他要和大舅哥喝两杯。

大舅哥赵光是个忠厚老实人,不善言辞,见妹婿自带酒菜上门,一个劲笑迷迷地陪妹婿抽烟。

妹婿是个大厂长,抽的尽是几十块钱一包的好烟,赵光身上几块钱一包的烟躲在怀里不敢露面,弟兄俩尽啦多多小时候的事,多多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骄傲的小公主,不喜欢读书,上到五年级再也不进学屋了,就跟邻居一家缝纫铺红红学活,现在活路也不错,可以自己裁剪缝纫,做各种各样成衣,正准备出师单干呢。

张成感谢大舅哥夫妇俩的辛苦,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多多该出飞了。厂里这个技术员大学毕业,为了照顾多年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不愿在南方发展,被我高薪聘到厂里,想找个当地有孝心的女子成家,我看怪合适,想动员多多回去看看,若有缘,这不是两全齐美吗?兄弟俩啦的正投机,秋苇喊:“菜好啦,上桌边吃边啦吧。”

秋苇和嫂子洗好手上了桌,看看时间十一点多,多多也快回来吃午饭啦,继梅说:“等一会吧,我去店里喊多多来一块吃。”

多多见妈来了,知道是喊她回家见亲妈的,对妈说:“妈,你别操心了,我不会认他们的,你再穷也是我妈,你去告诉他们,别枉费心机了,是吧红姐?”缝纫铺里的红姐今年三十五六岁,自身遭遇与多多差不多,从小被亲妈抛弃在官林里(乱葬坟地),被黎明前拾野粪的张瘸子拾进家,又当爹又当妈养大。

张瘸子大名张远,五岁时父母因煤气中毒死亡,他被大伯收养。十二岁那年,一次打猪草,和小朋友一起爬杨树掏鸟窝,不慎摔下来断了一条腿,当时没治好,成了瘸子。

大伯父无力为他娶亲,三十多岁还是光棍,天天早上带着晨星拾野粪,重活干不了,这天早上在村外一片乱葬坟地边听一婴儿啼哭,发善心抱回家。

伯母取开包被一看是个漂亮的女婴,估计是个私生女,女婴身上包裹着一块红花布兜,劝侄儿送人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养啊?张远说什么也舍不得送人,求伯母给女婴洗干净,他抱着孩子串村子里两家坐月子的人家讨口奶吃。两家产妇有感于瘸子一片善心,施舍奶水帮着喂,三个月后,瘸子买了一只奶羊,总算不要求人了。
千辛万苦养大后,也没钱送她上学,托人拜村里王裁缝为师学了手艺。

张远给女儿取名红红,收藏了女儿的红兜肚,红红十六岁那年,张远早晨拾粪不慎掉进村东大汪里,天冷没有路人经过,连冻加水淹没爬上来。

天亮后,路人发现水边的屎粪箕子,喊人来捞,张远已不能救了。红红哭的天昏地暗,在村里人帮助下埋葬了父亲,从此一心扑在缝纫铺里,该婚嫁时,任谁说破天不嫁,现在成了老大姑娘,下决心孤身一辈子。

自从多多进店拜师,俩人犹如上辈子有缘,亲如姐妹,听多多说了身世,亲妈上门来要认回去,红红就说:“生母亲不如养母亲,她们当初不要你,现在长大了,一朵花一样的大姑娘,有用了,来要你回去,早干吗的?”

多多认为红红姐说的对,我学了缝纫本领,能挣钱养活爹妈,能有自己的出路,亲妈再有钱是她们的,不认!

多多的固执,让秋苇夫妇无奈,后悔当初的做法不妥,张成和大舅哥一边喝酒一边难过,最后喝多了,哭得一塌糊涂。

多多怕妈妈为难,回来家想安慰她一下,见亲妈正在妈脸前垂泪,亲爸喝的泪流满面,她不由一阵心酸,双膝跪在酒桌前,满面泪水,哽咽着说:“爸爸妈妈们,我知道您都想为我好,但是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我的心里只有这块地是我熟悉的,我离不开这里,我爸一辈子烂忠厚,从来都是吃亏是福,我妈里里外外操劳,小时候,白天抱着我,夜里搂着我,怕我冻着,怕我饿着,有好吃的,先仅我吃,我两个哥哥吃剩下的,我现在长大了,我还没有回报他们,哥哥都还没结婚,妈没帮手,一家人要吃饭,推磨烙煎饼,妈自己太累了,我不能离开这里,什么时候娶来嫂子能替妈分忧,我才考虑自己的婚事,你们别让我妈爸受难为,要想常来走亲戚,我欢迎,让我喊爹叫娘不行,你们行行好,行不行?呜呜呜……。”

秋苇一见女儿痛苦的不行,心疼的想过来拉她,还没站起来,一个踉跄,跌倒在桌边,继侠急忙去扶,喊着:“妹妹,怎么啦?”

张成知道妻子的血压高,猛一起会头晕,站起来过去扶人,却听咕咚一声,嫂子被凳子绊倒跌在桌边,脸磕在凳脚上,只见额头血流如注。

这可吓坏了多多,立即爬到妈的身边,两把抱住妈嚎啕大哭:“妈你怎么啦?妈你怎么啦?”赵光用手捂住妻子伤口说:“快去打电话,你妈的头晕病又犯啦。”这下乱了套,张成扶着秋苇,赵光抱着继梅,多多到屋里打电话。

不一会,街里卫生所的朱大夫骑着自行车背着药箱来了,一番急救包扎,两个跌倒的女人都醒了。

多多伏在妈身边,脸贴在妈的脸上深情地问候着,张成、秋苇也担心嫂子的伤,问哥哥:“嫂子平时有头晕的毛病啊?那可要注意啦。”多多扶妈去卧室休息,秋苇叹息一声:“咱走吧,过几天再来。”

回家的路上,秋苇十分难过,儿子张宝被婆婆从小娇惯的顽劣无比,不好好上学不说,学校老师经常反映张宝欺负女生,女生家长发狠要教训他,老师怕张宝真出事,几次欲劝退或动员他转校,张成给学校和女学生家长不知赔了多少礼,最后花高价把张宝送进私立学校,一个月才准许回一次家。

大女儿远嫁东北,多多对她夫妻冷若冰霜,纵有万贯家资又有何用?多多回到缝纫铺里,把两家爸妈的情况说给师傅听,红姐叹息一阵说:“我从小到大,不知亲爹妈是什么样的,你倒好,两个爸两个妈争着要你,亲父母有钱没亲情,养父母虽穷捧你如掌上明珠,咱都是什么命啊?”多多想来想去,心里矛盾极了,亲妈的泪眼没使她心动,她担心妈的头晕病,无心做活,请了红姐的假回家看护妈几天。

秋苇想来想去,劝丈夫用金钱打动多多的心试试,送出去二十年了,一年五万,先答应给女儿补偿一百万爱心钱,出嫁时再陪送五十万的嫁妆钱,让多多帮两个哥盖房子,给养父母再单独盖三间新房养老,看看能买回亲情不。

张成夫妻又来哥哥家探望嫂子的病情,开门见山端出商量好的方案,并把一张一百万的银行卡拿了出来。

多多一看他们想用巨款买自己,气得脸都青了,她告诉张成两人:“如果用钱能买女儿,恐怕这一百万买十个也使不了,但是想买我这颗心,钱还太少,我的心无价,我只有这对父母最亲,他们二十年如一日疼爱我,我与他们已不可分割,你们别胡打算了,过去我喊你们姑姑、姑父,算一门亲戚,今后还是亲戚,我不想做你们的女儿。”

秋苇见钱也不好使,心冷了,对丈夫说:“咱也不能逼孩子,顺其自然吧,只要她过得好就行,等她自觉自愿认咱再说吧,钱给她留着,俺哥嫂也不容易把咱闺女带大,嫂子身体又不好。”张成心里愧疚无比,心想只能这样了,便想告辞。

秋苇去找哥嫂告别,只见多多眼泪婆娑领着嫂子向卫生院走,嫂子的头晕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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