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散忆 —— 遥远的小山村(作者:李敬亚)

江西南昌县:军民联手保农时_央广网

离开七令沟旧营盘,已经五十多年过去了。每当回忆起当年在这里生活工作的情景,这个遥远小山村的事儿,犹如昨天一样清晰在我心。

一九七0年三月中旬,我刚入伍才几个月,連里就抽调我跟二班长李国胜,赴河北省尚义县参加支农工作队。在尚义县城培训一个星期后,便被分配到永胜地公社七令沟大队旧营盘这个小山村。

支农工作队的主要任务,是贯彻落实中共中央文件,统一布暑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场一打三反,清理阶级队伍运动。这是继文革运动之后又一次深刻革命运动,目的是进一步加强巩固无產阶级专政。我们主要是把学习贯彻执行党的基本路线作为工作队的重要任务。

支农工作队在地方党委统一领导下开展工作,要有解放军参与。尚义县委抽调大批机关干部和部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还有一部分贫下中农代表组成联合工作队伍,七令沟大队工作队员有三十多名。工作队队长是尚义县卫生局长李明月,秘书长是張均,副队长若干人。当兵领队王贵华是我们团八连指导员,也是工作队副队长之一。大家都要下去到各个自然村开展工作。工作队里还有三名原尚义县副县长级的老干部,文革期间被打倒,现被解放出来,先安排到工作队工作,也和我们一样走村串户搞调查。

七令沟大队地处一个不大的小盆地里,周围群山环抱。大队北边不远处,有一条土公路,是永胜地公社通往尚义县城方向去的唯一一条大路。公路下边是一条宽宽的大河滩,乱石成堆,河水浅浅,但长流不断。

七令沟大队下辖十几个自然小山村,相距都比较远,每个自然村便是一个生產队。我和李国胜班长,还有一个贫下中农代表張守富三人,被分配到了旧营盘小山村。在到达七令沟大队部后,当天下午就被旧营盘队队长赵财过来接去。我们背着背包跟随其后,涉过大河滩,翻过两座大山梁,天快黑下来时,到达了旧营盘这个小山村。赵财队长住在村子东头第二家。我们把背包放在炕上,赵队长说,以后你们就住在我这儿啦。稍事休息,赵队长就带着我们去一家提前安排好的社员家里吃晚饭。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我们将要在这里度过一年的时光。

第二天,我和班长早早起床,主要想看看这个村地理地貌及村庄情况。旧营盘这个小山村处在一个山凹之中,四面环山,村庄东北西南走向,北高南低。房屋虽然向阳,感觉怎么都不是正南正北。

旧营盘村名来历,据说,古代有部队在这儿安营扎寨,屯过兵,也算是古战场。村子南端有一眼水井,听说也是屯兵时留下来的,井水清澈甘甜。井口四周用厚厚青石相接严紧,密实合缝,有明显的石纹,但不发滑,却也显示出千年岁月的风霜。

后来,村中陈姓老人告诉我,山上原来还有古代拴马的石柱子,已被后人给毁坏了。水井放在低处,战马系在山上,军队首先掌握制高点,这是兵家常识。

仔细观察这个椭圆形的山村,真象一个营盘似的。全村共有二十九户人家,当时共有人口二百一十三人。记得最上头一家是張士伟,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張桃,二的叫張果,都成家立业各立门户。第二户就是队长赵财家,他已四十岁里外,还没讨上老婆,所以我们来后同他住在一个炕上。下面是小学老师赵崇礼的家,与之紧挨着是副队长王占玉家,爷儿仨都是光棍汉。再下面是芦家大院,为首的是芦仲英老汉,族姓兄弟八九个,共有十多户人家。再往后是陈家大院,为首的是陈武香老汉,抗美援朝老兵,共産党员,没文化,不愿当干部,但也是工作组的依靠对象。陈家大院也有十几户人家。最西头一户是陈明礼老汉家。
光阴荏苒,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家家户户的院落位置等情况,我仍清晰如初。

我们很快把工作开展起来。大都利用晚上,在小学校的三间教室里,组织社员开会,学习上级文件,学习毛主席著作,每次大人小孩都坐得满满一屋。我们向大伙讲明,一打三反运动的重点对象是有历史问题和现行问题的人,要求有问题的人,主动向工作组交待清楚。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因为村子小,人口不多。人员不复杂。三个月过去了,除了已掌握的,張士伟芦仲英陈明礼三人有一定历史问题外,没有发现什么其他有问题人员。大都是本份靠种地谋生的老实巴交的农民。

从工作任务方面来看,不算重。不过对以上三人历史问题,根据本人提供线索,我们作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因为交通不便,全靠两条腿翻山越岭跑路,困难也不小,有时大半天饿着肚子,吃不上饭是常事。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外出调查取证,关于芦仲英陈明礼在国民党旧军队干过的历史问题,查证结果是被抓壮丁,后来在旧军队里干过不到一年的伙夫,因害怕打仗又想家,夜间偷跑回来。后来也没干过其他坏事,历史清楚。

原说张士伟当过伪保长,日伪时期给日本鬼子通风报信问题。经过大量调查取证,只是給伪保长当过一段时间保镖帮手。说给日本鬼子通风报信的问题,也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材料整理齐全,等待定性阶段按政策来定性质。他们显然不够戴专政对象的帽子。

在驻队期间,班长和我大多数时间带领社员们抓好生产。春夏之际主要任务在東面山上植树造林,一干就是两个多月。树好栽,如何保证成活率是个大问题,山上常年缺水,栽上树能成活成长才是最终目的,大队和公社每两天汇报一次栽树进度。李国胜班长对队长赵财和社员们讲,不要考虑每天栽多少亩的问题,目的要把树栽活。如果栽不活,进度越多越是劳民伤财。工作队集中开会时,公布栽树进度,旧营盘村是比较落后的。李国胜班长在会上汇报说,我们的指导思想是要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在山上栽树,每一棵树苗要浇三次水,要把树苗埋实踩实。老乡们说这样栽成活率要达到了百分之七十这样。每年都能坚持这样做,若干年后,荒山就变成绿树成荫的山林了,光报每天植树多少亩有什么用!班长的发言引起全体工作队员的注意,工作队长李明月表扬说,还是咱们解放军坚持事实求是的作风好,应该提倡,值得推广学习,并当场告诉秘书长張均要向全县发简报,介绍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和做法。

在当年秋收秋种工作中,我们每天和社员一起到南山坡收割莜麦,西坡收获土豆,我曾跟老农芦仲林学着使用黄牛犁地。同人民群众心连心,老百姓视解放军为亲人。乡亲们说,希望解放军长期住在我们山村不要走了。我和班长只笑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根本的任务是做好打仗的准备,保卫好祖国,让全国人民能安居乐业,否则,岂不是白穿这身军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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