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 礼 （作者：胡 敏）

还能再少点吗？
妈妈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她斜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大儿子，发现他头压得很低。
天渐渐黑下来了，村庄越来越安静，除了邻居家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和周围的狗叫。
吃过晚饭，妈妈开始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愁容满面的，叹着气说：那么多的钱去哪里借呀？
爸爸手里拿着忽明忽暗的烟头，默不作声。
三十几岁的小伙子张扬，生得清清秀秀的；饱满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两只乌黑闪亮的眼睛，衬托着他那矫健的中等身材，平添了几分英俊斯文。他大学毕业后，在某厂当技术员。多么帅气十足的小伙子！他能文能武，多才多艺，为人性格温和慎重，喜欢助人为乐，很受厂里领导们的器重。不说村里人赞赏他，就是方圆几里的人谈起无不夸他是个德貌兼优，有才干的好青年。
因而，不少姑娘都向他投来芳心，常有话没话的找他闲聊，以表爱慕之情。不过，他给予的回答都是付以微微一笑，唯有医疗所里那个温文尔雅，寡欢寡言，很俊俏的护士小红，他才放进心里。

刚刚失去父爱的善良姑娘小红，用一双满含深情的大眼睛望着张扬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真情真爱才能天长地久，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我会分文不取的嫁给你，好好跟你过日子的。张扬虽然没有说啥，但是他被小红说的这番话，和爱他的一片热心深深地震撼了。经过几次的闲聊，张扬得知小红一直还停留在父亲离世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夜里经常梦到父亲。张扬一边安慰着心爱的姑娘小红，一边连忙把自己和小红相爱的事情，告诉了妈妈，无知的妈妈不但不支持儿子跟小红恋爱，而且还气急败坏地对儿子说：小红目前已经得了神经衰弱病，如转为神经分裂症，到时候你就麻烦了！今天，说什么我都不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恋爱的。如果你非要娶她，那么我就不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实的张扬被妈妈的话给吓傻了。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最后经过前思后想之后，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地和心爱的小红分了手。
张扬自从跟小红分手后，整天除了默默无闻的工作外，下班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再也闭门不出了。媒人经常上门提亲但都被他拒之门外，一来一回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于是，张扬的亲事也就耽搁下来了，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没有女朋友。
爸妈眼瞅着和张扬一起玩耍的同学，伙伴们一个个都结婚生子了，自己的儿子一直打光棍，他们急得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时张扬妈妈对张扬爸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孩子一年大一年，越大越不好找了，我们抓紧托人给孩子找对象吧。就这样，他们托亲戚，托朋友，托媒人，花了不少钱找人帮助儿子找女朋友。
在热心媒人的帮助下，张扬终于找到了姑娘英子，两个人一见倾心，但最让张扬家人无法接受的是，女孩子一见面就来了个狮子大开口，要彩礼金十六万元，缺一分都不同意。这下张扬的妈妈顿时傻了眼，刚刚花了十二万块钱给儿子买了车，现在又要这么多钱，哪来呢？作为农村人一年到头全指望那二亩三分地过日子，又没有多大的经济来源啊，这不是要人的命吗？可是不同意吧，孩子这么大了，迟迟找不到女朋友。同意吧，一下子到哪里去弄来这么多钱呢？张扬妈妈当时觉得很为难，眼泪差点掉下来。
最终经过两家人讨价还价后，女孩子真是王八吃秤砣贴心了，一口咬死价不松口。无论张扬妈妈如何磨破嘴皮子，甚至给女孩子下跪了，女孩子都无动于衷，张扬妈妈深吸一口气，然后不置可否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自从婚事定下来之后，张扬一家人整天为筹彩礼钱，到处去跪姑姑求姐姐。年迈的奶奶愁得整天都唉声叹气，甚至不吃不喝了。原来好幸福的一个温馨家园，就这样被这笔丰厚的彩礼钱给搞得鸡犬不宁。张扬看到家里为了自己的婚姻，几乎倾家荡产，他很气愤地说：妈我不结婚了！听了张扬的话，妈妈很心疼的安慰着儿子说：傻孩子不结婚怎么行啊！你放心吧！哪怕是摔锅卖铁，哪怕我跟你爸去卖血，我们也不会让你打一辈子光棍的，我们绝不能让好不容易到嘴的鸭子再从嘴皮子底下跑掉的。
这是一笔巨款啊！张扬的爸妈到处乞求借贷，整整跑了十多天还是筹不到。妈妈含着眼泪自言自语地说，十六万，十六万，也太狠了吧！
张扬望着不辞劳苦，整天无休无止地为自己和弟弟拼搏的爸妈那憔悴的容颜，仿佛就在一瞬间衰老了，他嗓子哽咽发涩，像堵了一块棉花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