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虽有毒，不能掩文章”——掸去浮尘我看严嵩（作者：冯艳春）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看山是这样，看人也是如此！评价一个人，在己方可能是完美无缺，永标青史；而在敌对的彼方，则可能会一无是处，遗臭万年。因此，《周易·系辞上》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就严嵩个人而言，26岁高中进士，49岁成为内阁首辅，63岁拜相入阁，权倾朝野二十年，却被盖棺定论为“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明史》将其列为明代六大奸臣之一。在其后的各种历史作品、文艺作品或戏曲作品里，严嵩十恶不赦的奸臣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尽人皆知。

其实不全然。平心而论，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好有坏，有优点也有缺点，没有任何一个绝对的完人，也不可能有一个全是缺点没有任何优点的人。

《明史》在评价严嵩的时候，就称赞他“为诗古文辞，颇著清誉”，夸赞严嵩诗才出众。即使到了清代，纪晓岚在编纂《四库全书》词条时，对于严嵩的诗文也不忍一笔勾去，并且引用王世贞的诗“孔雀虽有毒，不能掩文章”，充分肯定了严嵩奸臣之外的文人的成就与业绩。

其实，严嵩诗文、政论俱佳，著述甚丰，留有《钤山堂集》《钤山诗选》《直庐稿》《直庐稿续》《南还稿》《留院逸稿》《南宫奏议》《历官表奏》《嘉靖奏对录》等数十种，共计200多万字的作品，其中诗作1300多首。

严嵩的书法造诣颇深，留存下来的主要有榜书、碑文，印文、卷轴，这四大类。他笔势强健飘逸、丰筋灵动多力，如北京崇文门的“至公堂”、前门外的“六必居”、原翰林院署大堂上的“翰林院署”，再有山海关“天下第一关”、山东曲阜的“圣府”、山东莱州的“遏云”匾等。杭州西子湖畔岳飞墓旁的“满江红”也是严嵩的作品。即使自诩“十全武功”的乾隆皇帝多有不服，几经与严嵩的榜书较量，依旧一次次被无情碾压。

严嵩生在文风极盛的江西，他长身玉立，眉目舒朗，音声宏阔，幼时即勤勉好学，尝有过人之处，深得分宜县令曹野塘赞赏。曹县令因思乡心切，曾经出一上联：关山千里，乡心一夜雨绵绵。严嵩从容应对：帝阙九重，圣寿万年天荡荡。”甚为工整。家人见小严嵩为可造之材，便倾其所有，供严嵩读书，以便长大后能够出人头地。严嵩不负众望，于弘治十八年中了二甲第二名进士（全国第五名）入了翰林院，当时的阁臣李东阳等人极为赏识他的才华，严嵩的前途貌似一片光明。

哪曾想，此时宦官刘瑾专权，他更改律法、掌控文武百官的生杀大权，正值盛年的严嵩自然不会臣服，心有不甘。可巧此时严嵩的母亲去世，按制他应回家服丧守孝三年，结果严嵩又追加了七年。十年间，他志存高雅，隐居读书，并曾花了两年的俸禄为家乡筑路修桥。不仅如此，丁忧期间严嵩还惜才救学，赈灾救民，其悲天悯人之举更是数不胜数。

除此之外，严嵩还有不少被人称道之处。在那个男尊女卑、同僚们都三妻四妾的年代，严嵩私生活可圈可点。他终身只娶一妻。他的两个女儿嫁的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并没有从她的宰相父亲身上得到什么照顾。严嵩任职期间，免三年河南赋税，更有得意门生胡宗宪组织抗倭，威名远扬。

其时，严嵩早在入阁之前，在士林中已声望极佳，翻开他的集子，与他唱和的均是位及人臣的大咖，象李东阳、杨慎、王守仁等人……他们众口一词赞颂严嵩的人品和诗文，在他们笔下和口中，严嵩俨然是一个淡泊名利的林下高士。那么，是什么使得一个风雅高士变成了祸国权奸呢？

这要从严嵩从正德三年归隐到正德十一年复出说起。当时，政坛宦官专权，风起云涌，诡谲多变。嘉靖七年，严嵩由国子监祭酒被提拔为礼部右侍郎，后经内阁首辅夏言举荐，成为嘉靖帝身边的红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严嵩都属于正直文臣，敢于直言犯谏。然官场即炼狱，不管你曾经清流与否，最终官阶越大，手段便越阴损。严嵩得势之后，反而将夏言迫害入狱，最终斩首，更以一己私利排除异己，一意媚上，八十多岁高龄还在为苦炼仙丹的嘉靖试药，这奸臣当的也够忠诚的。“大伪既真，大忠既奸”此话不无道理。

严嵩最终倒台，除了清流派及海瑞外部力量的推动外，更重要的是严党内部的作死。这里不能不提严嵩之子坑爹将严世藩。严世藩奸猾机辩，通晓实务国典，青词写得比他爹还绮丽多姿，虽然有才，却荒淫无度，形容猥琐，声色犬马，其作死之事，无法言说，罄竹难书。他用各种手段大肆搜刮，家财富可敌国，即便严嵩见了也目瞪口呆，数量之巨，超乎想象。就连太子，也要送银两于严世藩，严世蕃曾大言不惭道：朝廷无我富！此时，严嵩已隐约感到大祸临头。

嘉靖四十四 年三月二十四日，严世藩被问斩，时年五十三。次年四月，严嵩死于墓舍，生前靠捡食供品果腹，死前一个月写下“平生报国惟忠赤，身后从人说人非。”至死，他都坚信自己是个浩然正气的忠臣和君子。

抄家之后，嘉靖还是念着旧情的，不然不会写下“忽记江南一老牛，为何一去两三秋。主人何事亏负你，鞭打绳转不转头？”的诗句。严嵩颤抖着手回到“老牛经历几多年，力倦神衰只为眠。背上犁耙拖不动，主人何事又加鞭？”

严嵩，这位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严阁老，最终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实在是令人惋惜与唏嘘！

作者简介：

冯艳春，徐州市妇联优秀基层干部，徐州市文化艺术交流协会副会长、妇联主席，徐州市春慈社会工作发展中心办公室主任，徐州市语言艺术学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徐州市诗词协会会员，徐州市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