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武,一位为禹王山抗日英烈守灵74年的百岁老人

公元1938年4月7日,台儿庄大捷后,日军惨败退到峄县一带,准备集结重兵,卷土重来,再犯台儿庄。由于战争残酷,我国守军也损失惨重,失去战力。李宗仁向蒋介石告急求援,蒋急派六十军来台儿庄接防。

卢汉接到命令后,率领六十军四万余官兵于4月22日抵达台儿庄东北一线布防。183师在右,集结于陈瓦房、五圣堂、邢楼地区;184师在左,集结于台儿庄以东陶沟桥地区;182师在左右作预备队,集结于蒲汪、东庄、火石埠、李家圩、禹王山地区。

由于战争需要,184师师长张冲主动请缨,率兵于4月27日早上抢占禹王山高地。之后,日军如影随形,飞机大炮,反复轰炸,坦克重兵,反复袭击禹王山阵地。禹王山接受血与火的洗礼,二十多天里,禹王山每天都要接受敌人数千发炮弹的擂打,随便抓起一把土都能捡出十几块弹片来。六十军将士抱着誓与禹王山共存亡的雄心壮志,用血肉之躯打退了日军无数次的进攻,牢牢守住禹王山,没有让敌人前进一步。

直到5月18日,战斗结束。家住禹王山下的李圩村的李修武,自幼家境贫寒,他和兄弟几个一起去上海谋生,靠出苦力挣钱养家糊口。当他在上海接到家中的来信说禹王山打日本的仗结束了,便和兄弟几个一起回家收麦子。当他回家一看,李圩村被惨无人道的日本鬼子破坏的面目全非,全村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自家的三间茅房也被烧的一干二净,整个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到处是残垣断壁,惨无忍睹。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让人窒息。村民中的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李修武当时年仅26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看到这一切,让他义愤填膺,仇恨满腔。他暗暗发誓,我是炎黄子孙的后代,永远不能忘记过中华民族的奇耻大辱。

一天早晨,李修武来到禹王山上,看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滇军将士留下的遗体,在烈日下曝晒,无人问津。一种责任感,怜悯心油然而生,这些牺牲的士兵都是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死,都是英雄,不能让他们的遗体再度风吹雨淋。他赶忙回到家里,瞒着父亲偷偷地拿起工具又跑到山上开始掩埋烈士的遗体。

当他一接近尸体时还真有点害怕。烈士有身首异处的;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两眼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怪吓人。但转念一想,他们都是为国家、为人民而牺牲的,连命都没啦,我们活着的人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想到这里,他胆子就大了起来。山上山下到处都是炸弹坑,他就近掩埋。为了不再次伤害遗体,他双手抱着烈士的双肩,小心翼翼地遗体拖进弹坑里,大的弹坑能装七八个,小的弹坑也能装五六个。弹坑装满后,他用铁锨把弹坑周围的松土,石子一锨一锨的填到坑里,一直把尸体盖严为止,然后上面再复土变成土堆形土坟。一个上午他能掩埋几十个人。

中午回家吃饭时,父亲闻到他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便问他:“你上午揍什么去啦,身上这么难闻?”他看瞒不过父亲,便实话实说:“山上埋人去了”“埋什么人?”他连忙回答:“山上牺牲的士兵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看见怪疼人的,也怪可怜,我就上山一个个把他们埋起来。”父亲一听很满意的说:“你干的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我支持,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不能让他们在太阳底下曝晒,风吹雨淋。人死了总要有个归宿,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不过,我听说打完仗以后可能要有瘟疫传播,你注意卫生,回家要洗完手,洗完脸在吃饭。李修武说:“我知道了。”他吃完饭非常高兴地扛起工具又上山了……

有一次,他掩埋一大个子战士的尸体,脸黑黑的,刚抱起双肩走两步便走不动了,他放下来休息一会,这时他看见战士上衣的口袋里有一封信被挤得露出半截,他刚想掏出来看看,一想不能掏,万一人家口袋里有值钱的东西怎么办,别人会误会我图财才干这事的。

后来还真有人怀疑他是图财,他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继续做他的善事。

还有一次,他上午掩埋尸体到晚上又露了出来,别人对他说他不相信有这回事,人死了还能复生,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随即他提着马灯和来人一起向禹王山走去,来到跟前一看,他埋过的尸体果然被人翻动过,他又重新埋好。后来才听说是河西几个赌博鬼想来发国难财的,看看阵亡的战士身上有没有银元、纸币等值钱的东西。

李修武行为感动了村子里乡亲父老,李圩村一部分青年人也自动加入到掩埋烈士遗体的善举活动中来。仅半个月的功夫,禹王山上、山下几千具烈士的遗体全部被掩埋完备。

从那以后,每年的清明、春节两大节日李修武都要放下手里的活计,买来火纸和祭品来到禹王山上给烈士烧纸上坟,他一边烧着纸钱,口中还不停的祷告,凡想回云南的老家过年的弟兄们,都来领钱,作为你们的路费和盘缠。几十年来,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他从不间断。儿女们平时给他的零花钱,他舍不得花,省吃俭用,把省下来的钱购买金箔、火纸等祭品。儿女们几次劝阻,他根本不听,见他那样执着,也就由着他的性子了。看他把钱花了啦,就再给他。

在文革期间,由于大讲阶级斗争,有人劝李修武别再上山上坟了,那都是国民党兵,弄不好要被“革命群众”批斗的。但李修武就是不信那个邪,说国民党怎么啦,他们是打日本鬼子牺牲的是爱国的,是民族的英雄,为民族英雄上坟有什么错?由于他的家庭出身成分好,三代血贫农,红卫兵拿他也没有办法,他还是照常去上坟。

后来他年纪大了,爬不上山去了,他就在山下烧,找一个平坦的地方,画一个圆圈,在圆圈里烧,圆圈南面留个豁口,意思是财去南方。

李修武数十年来甘愿守卫滇军英灵,他的事迹感动着三乡五里的乡村父老,也感动了许多云南人,云南省著名作家杨永明、云南电视台《张冲》摄制组的欧阳等曾多次来李修武家慰问。

2012年8月,李修武老人走了,他整整活了一百岁,是周围村庄少有的百岁老人。也许是天地使然,也许是六十军的英雄们在地下保佑他活到100岁,总之一句话,这与他做好事做善事分不开的。

李修武生前告诉儿女们,我死后把我埋在禹王山上,我要和英雄们永远在一起,李修武的儿女们遵照他的遗愿,把他葬在禹王山的山脚下,让他永远陪伴英雄们。

云南省作家杨永明先生准备用卖书钱给李修武修砌坟墓,并树碑立传。

碑的上联:主动掩埋烈士遗骨几千具

碑的下联:甘愿守卫滇军英灵数十年

横    披:情系云南

李修武老人走了,走得无怨无悔,唯一让他牵挂的是谁再给英雄们上坟烧纸呢?

唯一让老人遗憾的是,他生前没有亲眼见到“禹王山抗日阻击战遗址纪念园”的建成。

2014年冬天,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徐州市人民政府、邳州市人民政府和戴庄镇人民政府出巨资在禹王山建造“抗日战争纪念园”,用六十军张冲精品文化把禹王山打造成中华铁血军魂第一山,打造成中国最具人气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打造成中华民族最灿烂辉煌的精神家园。

如果李修武老人在天之灵知道此事,一定含笑九泉。

 

诗言志

千沟万壑步行难,

崎岖小路几盘旋。

年年登上庙台顶,

烈士墓旁化纸钱。

甘愿守卫数十载,

雪雨风霜不间断。

逝后安葬山脚下,

陪伴英雄在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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