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母亲卖家里的玉米给我买相机(沙正宏)

二十年前,母亲卖家里的玉米给我买相机(沙正宏)

由于喜欢摄影的缘故,对网上的照相器材信息我是比较关注的。不经意间,看到有出售八十年代天津照相机厂生产的“东方S4—35型”照相机,价格区区60元。这么便宜的物件真想把它拍下来,用来怀旧。

小时候,对照相充满着神秘感。那会的照相机是一个重重的黑匣子,固定在高高的三脚架上。摄影师调焦时要用厚厚的布(用黑布和红布缝在一起的)蒙住头部,一旦要拍摄了,摄影师提示照相者要眼盯镜头,一只手握住椭圆形、气球样的红色皮囊,猛地一按,待到唰的一声,灯光灯亮时,照相就完成了。

真正接触照相是在入伍后的放映组,组长王春龙和重庆老兵许鲁川手里各有一台海鸥120照相机,到了节假日,白天他们为战友们拍摄,晚上就钻进暗室冲胶卷、洗印放大照片,有时把我带进暗室给他们帮忙,进行到哪步程序都要交待一番。一来二去的,我也掌握了暗室冲印技术。看到这个徒弟接受事物很快,他们手把手地教我照相,从胶卷的装、卸,再到光圈、快门的设定,完全就像一个启蒙老师向懵懵懂懂的少年指点迷津。有时他们还把心爱的宝贝相机放心交给我,让我去炼活。有他们的言传身教,我在较短时间内掌握了摄影的基本技能。后来,我还参加了解放军画报社举办的摄影函授班的学习,并拿到了结业证。

八六年秋天,超期服役的我提出退伍,部队领导尽管执意挽留,最终也没有改变我的执拗。

退伍后的那些日子,我踌躇满志。满以为乡电影放映队队长和我父亲要好,打个招呼就会进去,不曾想,队长以放映员名额超编为由而毅然回绝了父亲。那个年代,国家正处于改革开放的新时期,经济建设如火如荼。我想过经商、养殖种植,但没有资金的支持,让我寸步难行。我想过到经济发达地区打工创业,但没有亲友投奔,恐怕碰壁而归。

当美好想象被现实生活击的粉碎时,才佩服部队首长的一句话:哪天不如意,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想想果真如此。

人最迷茫时也是最消沉时。父、母看出我的心思,问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说,在部队放电影是老本行,业余学会了照相。哥哥在一边攒动我说:那就去照相。

那会,刚刚时兴彩色照相,县城里有两家新开业的彩卷冲扩社,生意相当红火。我认为凭我所掌握的技术,照相应该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手头没有相机,更没有钱。母亲说:那就用家里的玉米给你换一台相机吧。第二天,母亲真的把一沓钞票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颤巍巍地接过母亲递给我的钱,泪流满面。我知道,这些钱是全家人辛勤劳动的成果,是母亲、哥哥拉着一车金黄色的玉米,艰难地丈量了十几里泥路换回的。

我想那是母亲在我看来做出的最为果断的一次决定。

几天后,我花了200多元钱,从徐州一家专卖店小心翼翼地捧回了一架照相机,还有几个简装的富士彩卷。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大早我就骑着自行车,在母亲希冀的目光中出门,赶往附近乡下去照相,去的地方也是经过认真考虑过的。我怕碰见熟人,感觉面子上过不去。

照相比较顺利,照相机的成像效果也令人满意。时值清明,桃红柳绿,油菜花黄,少男靓女也乐意自己的倩影定格在春光里。一个胶卷照完后,我拿到彩扩社冲印后再把照片给人送过去。一天跑下来确实很辛苦,但每天能有着二、三十元的收入,还是感到莫大的满足。

我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把购买相机的老本挣回来,再把它如数交到母亲的手中。但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实现。一周后,在匆忙返家的途中,不小心相机摔在地上,快门按钮和卷片功能都出现了故障。送往城里一家相机维修店,谁知维修师傅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相机被拆的七零八落,鼓弄了几天也没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让我心凉心疼,却又无奈。

那段时间,我真的要崩溃了。我无颜面对母亲那期待的眼神,不敢跟任何人讲话。

这种煎熬持续到那年的初夏,县文化局领导处于对一个老文化人的关爱,在经过考察认为本人能够胜任的前提下,通知我前往议堂镇文化站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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