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之一 : 虎子(朱潭清)

 

知青岁月之一  :  虎子(朱潭清)

我是一个钟爱小动物的人,打从记事起,家里就没断饲养小狗、小猫之类的小动物,即使是在知青岁月里也有一条狼狗陪伴着我,那就是我的“虎子”。


七十年代初,虎子从城里辗转到我手中时还是毛茸茸的小球球,在我的口挪肚攒精心喂养下,不久就长的又高又大,这才发现它是一条纯种的德国黑背,而且是从部队营房里偷出来的军犬,这也决定了它不能始终陪伴我的命运,(这是后话)。


当时狼狗品种很少见,我插队的农村更没见过这东西,由于狼狗不爱叫并且会突然窜出来嗅生人的脚面子,很多人对虎子敬而远之、退避三舍。


有许多文学作品描写义马、义犬舍生忘死救主人的故事,但是我觉得远远比不上我和虎子之间的情谊,我能体会到人们为什么会把狗比作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知青的艰苦生活是不言而喻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经常发生,有时就顾及不了虎子,但它还是不离不弃跟在我的左右。


像别的知青小组一样,我们小组也有一块自留地,离我们的住处有二里多路,地里种了许多蔬菜,由于虎子是一条母狗非常顾家,灵性的它知道菜园是自己的“财产”,人们常常看见虎子往返于住处和自留地之间。农村的自留地平时不是少这就是少那,而我们的菜园始终安然无恙。


因为虎子有军犬的基因,所以它非常清高,从不和当地的土狗为伍,也不吃生人扔的食物,但遇到我的知青朋友就另当别论了。有段时间知青最爱穿网球鞋,我插队的农村有句顺口溜:“城里的学生真奇怪,白网球鞋不系带”,虎子虽然不会像土狗摇尾巴,遇到白网球鞋不系带的知青还是要匍匐下身子、扭动着腰肢,嘴里发出“唁、唁”的声音。知青们对虎子自然是疼爱有加,拿出最好的食物给它吃,虎子就把卧倒、坐下、匍匐、敬礼、握手等看家本事表演给大家看,使这些十八、九岁的人暂时忘记了离家的烦恼。


一段时间我担任稻田管水员,职责是保证稻田的水位,不让撒过化肥的水流失。有一次,我带着虎子,扛着铁锨在稻田巡视,忽然发现有几条小鱼在水沟里戏水,我欣喜的想:这下虎子有美食了,于是我脱下上衣,跳进水沟,以最快的速度连泥带水把小鱼甩到了虎子面前,上来一看,糟了,上衣溅满了泥点,我在水沟里洗净了上衣,搭在锨杆上晾嗮,就到别的知青小组玩去了。回来时已经夜深,一个黑影窜到我面前,我才想起把虎子和衣服都扔在地头了。
第二天,不得了了,许多老乡到我面前诉苦:“潭清嘞,你可造了罪了!昨天虎子趴在你衣服前,拦着路,看见谁朝谁呲牙,硬是没人敢从这条路过!”我当面给老乡们赔不是,背地里朝虎子竖起了大拇指,它为了看管我的衣服是恪尽职守了。


尴尬事不止这一件,不知为什么虎子特别厌恶穿黑大衣的人,然而,七十年代初只有大队以上有身份的干部才穿黑大衣。
有一天,我们几个知青在屋里吃饭,院子里突然传来惊叫声,我们赶紧跑出去一看,虎子正趴在一个穿黑大衣的人肩膀上,这人正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公社分管知青的民政助理梁助理,他正失机乱谋的对狗说话:“我来找小朱的,我来找小朱的……!”我们呵斥住虎子,梁助理已经被吓得脸色腊黄,嘴里不住的说:“这狗不能再喂了……!”几个知青讨好的给梁助理搬凳子、倒开水、上烟,点头哈腰的求情,梁助理才慢慢息怒,但从这以后再也不敢穿黑大衣到知青点来了。
虎子快三岁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知青点来了两个军人,其中一个人是军官,他不断的叫我弟弟,喋喋不休的说: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打听到虎子的下落;虎子是珍贵品种;为了避免近亲繁殖军犬是有档案的;首长派我们接虎子回去繁殖的;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来虎子生的一只小公狗……。我明知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就范。大队部派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手扶拖拉机把虎子和两个军人送上火车站。


两个小时后,我正在暗自神伤的时候,虎子忽然从外面窜进来,扑到我身上,看到它从三十多里路的火车站跑回来,我抱住虎子,再也忍不住泪水在脸上肆流。不一会,两个军人也气喘吁吁的跑来,说是虎子没见过世面,火车一鸣笛,吓得它拉了一站台稀屎,挣脱绳子跑了。


结果是买了四张火车票,在我的陪同下,一直把虎子送到营房。


后来,听说虎子怀孕了;后来,听说虎子下崽了;再后来,全国各大军区调防虎子随部队远去了,可能是出于保密虎子再也没了消息。


有些事想记记不住,有些事想忘忘不掉。不瞒您说文章虽短,有些环节我是含着眼泪写就的,三十多年过去了,明知虎子活不到现在,我却还想在心底喊一声:“虎子,你和你的崽子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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