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刘老涧 洋河夜归人 (作者:胡惠有)

风雪刘老涧  洋河夜归人 (作者:胡惠有)

50年前,1969年2月,一场大雪降临淮海大地,这给准备回家过年的洋河知青出了一道难题。

裴永林白水订船票

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中,洋河中学的老三届毕业生也加入插队的行列,他们落户的地方是泗阳县新袁区和李口区,其中新袁区白水公社的东田、沈庄两个大队先后安置了6个知青小组。

68年9月,两组66、67届同学落户东田的郑庄、梁庄。68年12月,刚领了毕业证的69届同学又接到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通知书。洋河公社领导颇有人情味,让他们在洋河过阳历年。元旦一过,3号他们就上了去新袁的敞棚汽车,前两届以各种理由照顾留下来的同学也被“一网打尽”,和69届一起下乡,这两组落户沈庄的杨大滩和南庄。可能是没有完成插队任务,十天之后的元月13号,两组还没上初中的“社会青年”也到东田魏庄和沈庄鸡嘴落户。

白水公社位于古黄河和大运河之间,土地肥沃,民风淳朴,是个不错的地方,尤为难得的是,白水有个轮船站。

冬闲季节没有农活,知青被派上河工和社员们一起战天斗地。进入2月,从黄码河工地回来的知青们准备回家过年,却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

新袁、李口离洋河一百多里路,本来就不通车,现在大雪封路,怎么回家。在同学们发愁的时候,白水的知青却气定神闲,因为我们这儿有轮船站。

大家商定一起坐船回家,南庄的裴永林自告奋勇去轮船站买船票。站长老王告诉他,现在是春运,你们二、三十个人一起走没有座位,后天公司要加挂客驳船,我给你们订票,你们早点来。

风雪刘老涧  洋河夜归人 (作者:胡惠有)

周红旗客船送温暖

白水轮船站是京杭运河上一个大站,镇邳线客班船每天都在这儿停靠。杨大滩的南庄离轮船站最近,只有两里路,为了不误航班,东田、沈庄的同学先到南庄会合,然后踏雪去轮船站。

运河大堤上的积雪盈尺,天上飘着雪花,大家踩着雪兴致勃勃地向轮船站进发。雪太厚,越走越吃力,两里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因为要回家了,也不觉得累。

进了候船室,站长老王送来了船票,他说加拖客驳,轮船要“晚点”,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年根岁底下大雪,社员都不出远门,白水站除了我们,几乎没有别的旅客。

下午二点半,上水客船终于靠上白水码头。从船上下来一些镇江、淮阴来的旅客,我们上了船。我们的座位在淮阴加挂的客驳上,这条船有160多个座位,自身没有动力,平时不营运,只有在春运这种特别繁忙的时候才上线营运。

二十多人第一次在轮船上聚会,有说不完的话。船不知不觉间就过了泗阳船闸,又过了泗阳站。天黑了,肚子咕咕叫,晚饭怎么办。裴永林去找乘务员,乘务员找来了管理员。

管理员叫周红旗,听说我们是白水上船的洋河知青,他笑着说:不好意思,太忙了,把你们给忘了,我给你们下面条去。半小时后,周红旗和乘务员从前面船上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我们吃着热呼呼的面条,心里更是热呼呼的。付钱的时候,周红旗说,船上的面条只收钱,不要粮票。吃饭不用粮票,我们更觉得遇到了好人。

刘老涧风雪送知青

吃完了面条,船过云渡,为了让同船旅客休息,我们不再说话,渐渐有了睡意。船靠郑楼,大家兴奋起来,离家又近了。船驶离郑楼码头时,乘务员告诉我们:马上就到刘老涧了,你们准备好行李,不要睡觉了。

和其他回家过年的旅客不同,我们除了被子,什么都没带。那时,家家没有多余的被子。插队前,公社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两床洋河麻袋厂生产的粗布棉被,怕家里没有被子,不少同学把被子带回来了。

周红旗来到船舱,他说,马上就到刘老涧了,外面雪还没停,路上你们要注意安全。以后再坐船就来找我,不要客气。

船靠上刘老涧码头差不多已过十点,我们在候船室商量路怎么走。轮船站的老张和老杜告诉我们:从站后的小街一直向西走,前面通大路,你们顺着大路走,到没有房屋的地方向左拐,一条路一直走就到黄河堆了。还叮嘱说,雪太大,看不见路你们就找路边的树,一直走到黄河堆。上堆后向西拐,再顺着大路走到卓码小学,就能看到洋河了。

大家商议一下,年长的男生走在前面,年轻的男生断后,女同学走在中间。我们走上导淮小街,小街上家家关门闭户没有行人,积雪倒有半尺,走出小街上了大路,路上的雪更深。路北旁有段100多米的院墙,有人说这就是船闸的院子。过了船闸大院,路南边一排人家,我们走过的时候,引起了阵阵狗吠。

走到人家尽头(后来知道这里叫小关庄),拐弯向南了,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哪里是路?我们按轮船站师傅的指点,从两行树中找到了“路”,又按照他们的指点一直走。

风雪刘老涧  洋河夜归人 (作者:胡惠有)

小道口月夜迎归人

“路”上积雪齐膝,,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尺把深的雪窝。高年级的老大哥在前头艰难地“开路”,走不了多远,就换一个人到前面,我们跟在后面也步履蹒跚。

不知走了多久,升起了月亮,雪也停了,月光下满眼白雪皑皑,不见沟渠。月光映出树的影子,不须再用电筒搜树找路,开路的老大哥可以“勇往直前”了。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面传来狗吠,黄河堆到了。循着狗叫声爬上黄河堆,又找到向西的“路”,有人换下前面的学长在前面趟路继续前进。走到卓码小学的时候,却发生了“故事”。

卓码与洋河一河之隔,大家都比较熟悉,不想在这里却迷了路。

前面的人从学校院墙东边拐弯向前走,却走进了人家的茅房。后面的人跟着走,前面的人却回了头,知道摸进了人家茅房,大家不禁笑成一团。

卓码到洋河是黄河滩地荒地,没有路迹可寻,但可以影约看到洋河的轮廓。前面的同学凭经验和感觉,朝着废黄河对岸的洋河,一步一个脚窝,踩出一条路,走进了”小道口”。

小道口是洋河后堆的一个豁口,是洋河东头通往(黄)河北和仰化的必经之路,进了小道口,就意味着进了洋河镇。出了小道口,走过东圩七队,看看天上的月亮,有经验的同学说:现在有二点了。

到底是洋河镇,中大街上的雪浅多了。上了中大街,就算到了家,家在东圩、米市的同学陆续离开了队伍,大圩的同学则继续向西走。走到东圩商店的时候,看到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其中一张划了个大大的“×”号,上前一看,醒目的标题是“仲继采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仲老师的噩耗冲淡了我们回家的喜悦。

 

五十年同学忆往事

2018年,是洋河中学老三届同学毕业50周年,也是洋河中学同学聚会的高潮,同学们或论班,或按届频频聚会,大家在一起回忆校园生活,回忆插队经历。

当年刘老涧风雪夜归人免不了说起一块回家的故事,因为时间太久,已经说不清细节,也说不清都有谁,但都记得我们是24人一起坐船。24个人,年长的老大哥二十三、四岁,最小的只有16岁,一起雪夜赶路,那种风雨同舟的兄弟情谊多么珍贵。还有那场景更是终生难遇,短短十来里路的行程,堪比红军爬雪山的艰辛。

我问其他同学,他们是怎么回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是踏着雪一路走到洋河,有的是步行到泗阳县城再乘汽车。有的同学自己先插队,家长后插队, 一家在农村过的年,也有的没下雪就早早回了家。最幸运的是大众大队的同学,洋河酒厂货车去新袁装货,他们搭了便车。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第一个春节都和父母团聚了。

1978年,从部队退伍分配到刘老涧船闸上班,时隔九年,来到当年雪夜经过的地方工作也是缘分。三十多年,我一次次经过小关子、卓码小学,都会想起当年的情景。

 

写这篇文章的缘起

1969年2月的这场大雪,给当年苏皖两省老三届知青的印象太深,给我的印象更深,有同学鼓励我把它写出来留下记忆。

整整五十年过去了,打开电脑,还可以看到回忆这场大雪的文章和图片。从这些文字和图片记录可以看到,雪最大的一天是1969年2月6日,当天气温史上最低,安徽固镇是零下24度,江苏南京是零下22度。我们回家的那天积雪最深,2月6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也与大家记忆中回家的时间相吻合,可以推出,那天应该是2月6、7号。

五十年来,那条难忘的回家之路早已面目全非,虽是越变越好,但也令人惆怅。

九十年代,水路客运淡出市场,运河客班停止营运,轮船站撤销。白水站没有了,原址标为“三岔码头”,我们插队的杨大滩取代白水站成为那段运河的地名。刘老涧轮船站在建二号船闸时拆除,站址成了船闸的引航道。

那些帮助过我们的船员站工都已年过古稀,白水站的王站长和刘老涧站的老张、老杜已经离世,船员退休后散居名地。动笔之前,通过运河公司的友人找到了好人周红旗,和他通电后才知道,他其实叫周宏琪,现年71岁,退休后住在老家镇江。我们相约在淮安相聚,希望到时候能有几位校友同行。

为了准确的记下当年的经过,征询了罗韬、裴永林等人意见,也征询了周宏琪等人的意见,但时间太久,难免还有谬误。当年同船回家的24名同学已经记不清到底有谁,但落户白水的六组知青的名字却深深印在脑海。现把名单抄录于后。

 

白水公社洋河插队知青名单:

梁庄:杨国吉、梁志大、于国华、胡翠平、胡惠琴、戴玲、陆士云

郑庄:江明、王延吉、高维章、潘跃、张长林

魏庄:李先举、罗韬、陆士华、戴佩民、李小林、虞业玲、戴梅

鸡嘴:马宗义、马宗信、李厚友、李厚永、虞业兰、臧秀英

大滩:蒋国良、王庆喜、刘永祥、魏素建、曹玉林、魏玉兰

南庄:朱玉敏、胡惠有、裴永林、崔玉萍、姚蔼良、黄远华

成篇后,发给68届泗阳知青,刘老涧老工友,现任宿迁市诗词

(4)

相关推荐

发表回复

登录后才能评论

评论列表(1条)

  • 雪山胜寒
    雪山胜寒 2021-04-08 21:05

    回忆过去就是历史,挥之不去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