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父子千秋文——南朝武原到氏家族(作者 :崔学法)

一门父子千秋文——南朝武原到氏家族(作者 :崔学法)

在中国的历史上,皇帝写诗赞美大臣的事简直是凤毛麟角,然而,南朝梁元帝萧绎就有赠到溉、到洽诗云:“魏世重双丁,晋朝称二陆。何如今两到,复以凌寒竹。”

南朝彭城武原(今邳州西北部)到氏,是邳州的豪门世家,宋、齐、梁三代计十三人在朝廷任高官。其一世祖到彦之,世居彭城武原,宋武帝刘裕屯兵下邳时,应募参军,随刘裕镇压孙恩起义,后在宋文帝刘义隆部下任掌管军队实权的中领军将军,元嘉七年(公元430年)到彦之率部伐北魏,攻取洛阳、虎牢等地,因立下赫赫战功而被刘宋政权封为公爵。到彦之一生为南朝刘宋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奠定了到家成为武原豪门世家的基础。到彦之儿子到仲度,官至骠骑从事中郎;长孙到撝,齐武帝时任五兵尚书;次孙到坦,齐中书令。

到家本是行伍出身,但到了第四代一下子出来几个才华横溢的才子,到家也由武将之门变为书香世家。正如当时的大文学家任昉评论那样:到氏这一家中,“宋得其武,梁得其文”。

到撝之子到沆(476——506),字茂瀣,从小就聪明过人。文学造诣深厚,或诗或文,文采斐然。为人谦恭,不议论人家长短。齐武帝建武年间为军曹参军,梁天监初年任征虏主簿。梁武帝萧衍擢以洗马,官东宫书记。天监三年(504年),在尚书郎中选拔为官清正廉洁、才能高妙的人任侍郎(中书省属官),到沆晋封为殿中曹侍郎。次年晋职太子中舍人。后任丹阳尹丞、北中郎咨议参军。卒于任上,梁武帝赐钱二万、布三十疋,以厚葬之。

到坦三个儿子,长子到沼一生平庸,次子到溉、三子到洽与到沆合称南朝“三到”。到溉(477——548)字茂灌,才华横溢,为大文学家、安乐王任昉所赏识。是任昉所邀诗文唱和的“兰台聚”青年才子之一。梁武帝时历任通直散骑常侍、御史中丞、吏部尚书、大府卿、都官尚书、郢州长史、江夏太守。到溉和梁武帝关系十分融洽,经常和梁武帝通宵达旦下棋,并相互作诗戏谑。到溉住宅在秦淮河边,他的书斋前水池中有一块奇异的礓石,高1.6丈。梁武帝非常喜爱,就与到溉以此石为赌注,结果到溉输掉,遂移石于华林园宴殿前,世称“到公石”。

一门父子千秋文——南朝武原到氏家族(作者 :崔学法)

梁武帝酷信佛教,到家受其影响,也深信佛教。到溉与三弟到洽共居一个书斋。到洽死后,便以舍为寺。南京蒋山有延贤寺,就是到溉家自己所立。到溉每月所得俸禄全部贡献以上二座寺庙。终年72岁。临终前,嘱咐亲友为他挖好墓穴,咽气即殓,殓毕即葬,勿择吉日,“凶事必存约俭,孙侄不得违言”。

到洽(478——527)字茂沿,彭城武原人。少年就很知名。当时大诗人谢朓文名甚盛,见到到洽,深相赏识,日夜与其谈天说地。谢朓尝谓洽曰:“君非直名人,乃亦兼资文武!”到洽见当时天下方乱,筑室幽居,人号居士。大文学家任昉访之,叹曰:“此子日下无双。”武帝问待诏丘迟曰:“到洽何如沆、溉?”丘迟对曰:“正清过于沆,文章不减溉,加以清言,殆将难及。”即召为太子舍人。侍宴华光殿,赋诗二十韵,辞最工,赐绢二十匹。帝谓任昉曰:“诸到可谓才子。”后迁国子博士、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员外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领尚书左丞、御史中丞、贞威将军、寻阳太守等。邳人闻之以为荣的是梁大通元年(527年),以彭城刘孝绰为主编,到洽是重要参编者,流传千古的《昭明文选》问世。到洽卒后,朝廷谥理。

南朝武原到家虽然累世高官,武功盖世、文章奇才,但始终不能成为领军式的代表人物,很多事迹仅存史书典籍之中,未能影响后世。其原因到家虽是武原豪门世家,但出身寒族。东汉以来实行士族门阀政治,魏文帝曹丕采纳陈群九品中正制,一时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家。”到氏家族虽然在朝廷为高官,仍然在社会上摆脱不了曾经的寒门对此的深深影响。

朝廷虽然重用其才,骨子里还被看作寒族,没有尊重气氛。《南史·到溉传》:梁武帝对围棋特别喜爱,棋艺也很高超。在齐朝为官时,每逢闲暇,常彻夜不眠,与人弈棋。称帝之后,兴趣不减,大臣朱异、韦黯、到溉,名将陈庆之等都是他的棋友。每到兴致高时,便不复君臣之别。一次,梁武帝又约到溉玩了一个通宵。到溉不能熬夜,一局未终,竟低头睡着了。梁武帝见状大笑,就做诗嘲讽他:“状若丧家狗,又似悬风槌。”十分形象地描写到溉打瞌睡的形态。到溉被唤醒,颇为尴尬,及听到梁武帝的诗句,又放声大笑。君臣尽欢而散。到溉子到镜早卒,孙儿到荩早聪慧,曾随梁武帝幸京口,登北固楼赋诗,到荩受诏后立即就写好,梁武帝以示到溉曰:“荩定是才子,翻恐卿从来文章假手于荩。”因赐绢二十疋。以后到溉每和梁武帝作诗,梁武帝辄手诏戏溉曰:“得无贻厥之力乎?”(意思是靠你孙子的本领先写好的)。因赐到溉连珠文戏曰:“砚磨墨以腾文,笔飞毫以书信。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于少荩。”

梁武帝如此,大臣们就更不客气了。据道教《太上感应篇注讲正案汇编》介绍:到溉曾祖到彦之,在初年家中贫寒,曾给人做担粪的农民。到溉掌吏部尚书时,何敬容以令参选,经常意见不和,二人辄动互相争执。当时何敬容刚刚得到皇帝宠贵,人人都在其下之,溉忤之如初。敬容谓人曰:“到溉尚有余臭,遂学作贵人。”以到溉曾祖担粪自给相讽讥。徐州及彭城各种文献都记载刘孝绰是被同乡好友到洽参奏而撤职,什么原因呢?明朝人蒋一葵在《尧山堂外记》中更记载:到溉的弟弟到洽和刘孝绰本来是同乡好友,一天,到洽问刘孝绰:“我想买东邻地扩大宅基,东邻家主不愿意,怎么办呢?”刘孝绰说:“但多辇粪于其旁以苦之,则迁矣。”到洽深深地怀恨。到氏对屈辱的门阀政治是深痛恶疾的,伺机报复。到洽和刘孝绰又一同在达官任职,刘孝绰自以为才优于到洽,每次宴会上都嗤鄙到洽写的文章,二人表面还是朋友,实际新仇旧恨更深。机会终于来了刘孝绰为廷尉正,带他少妹(三妹)、彭城才女刘令娴入官府,其老母亲犹停在私宅,这在当时违反了孝道。这时到洽为御史中丞,立即派遣令史按照这件事,向朝廷弹劾刘孝绰:“携少姝于华省,弃老母于下宅。”致使刘孝绰免官。到洽也落得个陷害乡党好友的恶名。

一门父子千秋文——南朝武原到氏家族(作者 :崔学法)

武原到氏,在萧梁时期其家族门风的雅化渐达高峰,才俊辈出,“当世荣之”,但梁陈之间到洽子到仲举则不以文化显,《陈书》卷二《到仲举传》载其“无他艺业,而立身耿正”,后以依附陈文帝而官至尚书右仆射,“仲举既无学术,朝章非所长,选举引用,皆出自袁枢。性疏简,不涉世务,与朝士无所亲狎,但聚财酣饮而已。”其子到郁尚文帝妹信义长公主,出为宣城太守。宣帝陈顼一直与权臣韩子高不睦,到仲举父子本来不学无术,没有什么本事,眼头不济,偏爱揽个蠓虫放放,看着皇亲国戚不做,却参搅在矛盾中。在陈顼废陈伯宗过程中,却与韩子高勾结,谋图不轨、鬼鬼祟祟:“仲举既废居私宅,与郁皆不自安。时韩子高在都,人马素盛,郁每乘小舆蒙妇人衣与子高谋”。必然激恼陈顼,后来,陈宣帝陈顼政变夺取帝位,斥责到仲举父子,“到仲举庸劣小才,坐叨显贵,受任前朝,荣宠隆赫,父参王政,子据大邦,礼盛外姻,势均戚里”。因而将韩子高以及到仲举、到郁父子赐死。到郁子女以皇帝外甥名义免死。到仲举“无他艺业”、“无学术”,不为士大夫所礼,“但聚财酣饮而已”,甚为粗鄙。到仲举之为人学识与乃父到洽一辈差距明显,而与其先祖到彦之则颇为相似,但又缺乏到彦之那样胆识和英武,可谓其家族文化的“返祖”现象。这是南朝寒门勋贵与传统文化高门世族的明显差异。也应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古训。到郁子女虽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得以活命,但罪人之裔,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赐姓或改姓。就这样,一个起源于下邳武原的、文才武略煊赫的世家大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有青史留下了默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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