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乎也焉”四字，从来不是为“发音”而生，而是汉语长河里藏着的“情感呼吸”，若执着于其声，便丢了其魂。
世人常困于“发音”的执念，以为凡文字皆有固定声律，见“兮”便强定声调，遇“焉”便硬标读音，却忘了古人落笔时，这些虚词本是心口的一叹、眸底的一凝。屈子写“路漫漫其修远兮”，“兮”字哪里是某个音节？是抬眼望长路时，气息拉长的怅惘与坚定，是说至此处不忍急转的停顿，若只问“兮”读阴平还是阳平，反倒拆碎了那份求索的孤意。陶潜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也”字从不是尾音的点缀，是指尖拈菊、抬眸见山时，心头漫开的松弛，是无需多言的自在，若执着于“也”的发音轻重，便丢了那份“悠然”的底色。
其实，“兮乎也焉”的“不能发音”，恰是汉语的高明之处——它把声音的空间留给了心境，把表达的弹性还给了读者。同是“乎”字，孔子问“仁远乎哉”，那“乎”里是叩问的恳切，声可轻缓；屈原问“天实为之，谓之何乎”，那“乎”里是悲愤的诘问，声可沉郁。同是“焉”字，王羲之写“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是淡然的思忖，气可绵长；杜甫写“焉得广厦千万间”，是急切的期盼，气可顿挫。若给这些字定下唯一的“发音”，便如给灵动的流水筑了堤坝，让本可随心境流转的情感，成了刻板的符号。
如今有人纠结“兮乎也焉不能发音”，本质是把文字与声音绑得太紧，却忘了语言的核心是“传情”而非“发声”。就像与人对坐谈心，那些未说出口的停顿、眼神里的波澜、语气中的轻重，从不是固定的“发音”，却比清晰的字句更动人。“兮乎也焉”便是汉语里的“停顿与波澜”，它不占声律，却承托着最细腻的情绪，若非要逼它“发音”，便是舍本逐末，丢了汉语最珍贵的留白之美。
说到底，“兮乎也焉不能发音”，不是文字的缺陷，而是汉语写给世人的提醒：有些情感，不必靠声音传递；有些文字，本就该在“不发音”的留白里，绽放更长久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