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春:运女河传奇

  

张可春:运女河传奇

  苏北邳州境内,有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名叫运女河。运女河从山东兰陵流过来,跨越苏鲁两省交界,流经邳州岔河、邢楼、戴庄三镇,三曲两弯绕过梁王城古城遗址,最后注入京杭大运河。

  这条河,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流淌了数千年,流过了一辈又一辈,流出一段段美丽动听的故事。那故事,就像运女河里的流水,潺潺地,缓缓地,波光粼粼,美轮美奂,如泣如诉,生生不息。

  可怜古国父王心

  恩恩怨怨九女墩

  传说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割据,各霸一方,自立为王。在辽、孟之地(今山东与江苏两省交界处),有两个王,即兰陵王和梁王。梁王有个女儿,长得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非常漂亮。兰陵王的儿子,浓眉大眼,挺拔英俊,一表人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来两王关系密切,经媒人牵线搭桥,门当户对,一拍即合,结成了美满亲家。

  先不说梁王为女儿置办的嫁妆多么的华丽和昂贵,也不说兰陵王为儿子举办的婚礼多么的风光和隆重,只说两家结为亲家之后,来往密切,但也遇到了难题。梁、兰两城相距七八十里,旧时的古道坎坷不平,中间又有多道驿站,人车行走既不安全,又不方便。自从梁王的女儿嫁到兰陵后,车来马去,走得都是这条旱路,每遇雨雪天气,道路泥泞不堪,女儿很为走娘家犯愁。于是,梁王就与兰陵王商议,在两城之间再开一条水路,让女儿坐船走娘家,既悠然,又方便。兰陵王听后欣然同意。于是,两王联手,调动大批民工,用了不到两年时间,硬是在平原上开挖了一条人工运河,取名运女河。这运女河的名字,一直延续到今天。

  话说两年之后的一个春日,阳光明媚,春风习习,梁王的女儿徐氏带着一双儿女,乘船回梁王城娘家省亲。一路上,梁王的女儿一面欣赏着运女河畔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美丽风光,一面深深感恩父王们的恩泽。此时此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因为一件小事,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和天真,竟给父王惹来了天大的麻烦,并由此引出一场恩将仇报的悲剧。

  父王的女儿带着一双儿女回家,高兴得全家欢天喜地。一天,父王要出门办事,临走之前告诉女儿,后花园的各种各样的花儿开了,有时间去观观花,散散心。不过,他再三嘱咐家人和女儿,千万千万不要动他养的蜂子。走出多远,又折回身来,再嘱咐一遍,才放心地上路。

  处在3000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小国之间发生战争,用蜂作为打仗的武器是顺理成章的事。用动物作为战争武器,梁王不是第一人。据说4000年前的黄帝,就驯养过熊、罴、貔、貙、虎、等,用这些武器打败了蚩尤。

  传说梁王养着几十箱御峰,平时像训练军队一样击鼓进军,鸣锣收兵来训练蜂子。战时,蜂子配合部队作战,如有敌人来犯,梁王一敲战鼓,神蜂一齐出动,专蛰敌人和战马的眼睛,让其无法躲藏。来犯之敌溃败之后,立即敲响铜锣,御蜂听到锣声,随即回巢,可谓“鸣锣收兵”。据说,梁王用此“御蜂兵”多次击败侵犯之敌。

  这些,父王的女儿并非知情。父王走后,公主越发感到纳闷,小小的蜂子身上能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越是纳闷,就越是想看个究竟。于是,她下楼来到后花园,只见花丛中摆放着几十箱蜂子,正蠢蠢蠕动,发出“嗡嗡”的蜂鸣声。蜂箱旁边挂着一面大鼓和一面铜锣,心中好奇,便随手拿起鼓槌敲了起来。

  鼓声就是命令!训练有素的御蜂听到鼓声,蜂拥而出,倾巢出动,四处寻找攻击目标。公主看到蜂子满天飞舞,嗡嗡作响,甚是壮观,心中窃窃高兴。

  过了半个时辰,那些勇敢的御蜂找不到敌人,又听不到回巢的命令,只好越飞越远。群蜂飞累了,聚集在一起,落在一个不大的村庄,黑压压一片,呈鱼鳞状,后来这个庄就叫榆林(鱼鳞)庄;向北飞,落在一个村子,后来这个村就叫北洛(落);向南飞,落在一个村子,这个村就叫南洛(落);群峰飞来飞去,找不到地方,乱作一团,这个村就叫銮墩(乱墩);再后来,群峰随着蜂王飞进了一个大沟,迷失了方向,这个沟后来就叫泥沟(迷沟)。

  最后,除少数懒蜂没离开家门,凡飞出去的大部分没有归来。公主见此情景,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但又不敢告诉家人,心中顿生恐惧起来。她马上想到,自己闯祸了,闯下大祸了!

  话说梁王办完了事,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中,不放心地来到后花园,只见几十箱蜂子无影无踪。他马上意识到,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梁王问明情况之后,气愤之极,便冲到楼上,不由分说地把公主训斥了一顿。

  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父王的严厉训斥,又自觉理亏,因自己的好奇和任性,给父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自感无地自容,便自缢而死。

  梁王平日视爱女如掌上明珠,今见女儿寻了短见,倍加痛心,后悔莫及。为弥补爱女之心,便以大量金银财宝厚葬了女儿。为了防止贪财之人掘坟盗墓,征得兰陵王的同意,便在靠近梁王城附近的禹王山麓,建起了占地一亩、大小不同的九座坟茔。俗称“九女墩”。

  运女河畔枪声响

  公主托梦救乡亲

  星移斗转,往事越千年。梁王的一切,包括父女间的恩恩怨怨,都化为历史的灰烬,被黄河层层淤泥深埋地下,只有那条千年流淌不息的运女河,依然静静地流淌着,用神奇创造新的神奇。

  公元1938年的春天,一阵阵激烈的枪炮声划破了运女河畔的宁静;一场罪恶的战火,从华北迅速蔓延到鲁南、苏北,运女河的水一下子变得浑浊起来。侵略成性的日本鬼子举起屠刀,从临沂、苍山、兰陵一路烧杀抢掠打了过来。一时间,运女河两岸杀声震天,成为八路军游击队神出鬼没,大显身手的杀敌战场。运女河畔的英雄儿女奋起反抗,打鬼子,除汉奸,威震敌胆。

  兰陵城的日本兵一连吃了几个败仗,很不甘心,决心集中兵力卷土重来,企图趁夜晚围剿游击队聚集点杨家洼。

  游击队长栗大成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召集游击队员开会研究对策。会议开到午夜,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栗大成的妻子出面了,她说出来一个令大家惊叹不已的智谋。

  栗大成的妻子徐桂芳,人长得十分出众,真是丰若有余,楚楚动人,聪明伶俐,乡亲乡邻都说她是仙女下凡,是老天爷给栗大成送来的大福气。徐桂芳自己也经常半神半仙地给人讲,一个国王的女儿经常给她托梦,给她做人做事指点迷津,十之八九梦想成真。她给大家说,昨天夜里国王的女儿又给她托梦了,她说运女河是两家父王专为她走娘家开挖的河,也方便了两岸的老百姓,倾注了他们多年的心血,决不允许日本强盗和任何人践踏!又说,今天这一仗敌众我寡,力不从心,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要让栗大成故意放风:“三江口紧靠江岔沟,还有湖东崖和二郎山,都是我交通要道,必须加强防守!”最后国王的女儿还提醒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要把汉奸利用好。”

  栗大成和游击队员们听了徐桂芳的诉说,觉得国王女儿托的梦言之有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按照国王女儿所授的计谋,故意让假情报落入汉奸之手,传到日军司令部。

  日军得到假情报后,马上调集大部分兵力,向八路军游击队的几个重要交通要道进攻。等日军到了汉奸所指的地方才知道,上了游击队长栗大成的当了。原来,这里只不过是一片凹地,并非要塞。“三江口”是指运女河边的“三江口”地名,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翻水站。“江岔沟”是一个村名,叫“江沟”。“湖东崖”则是一片沙塘子。“二郎山”就是大运河边的望母山和胜阳山,与运女河搭不上边。

  鬼子上当之后,急忙往回撤退,但已经晚了,早已被埋伏在此的八路军和游击队重重包围,成为瓮中之鳖,来犯的日本鬼子被八路军一网打尽,全部消灭。

  从此,运女河的名气连同“公主托梦”的故事,传遍了苏鲁豫抗日根据地。有道是:运女河水起波澜,公主托梦化利剑。驱逐日寇杀汉奸,鲁南苏北晴了天。

  美丽故事传千年

  科学考古揭谜团

  运女河的传说,像一则动听的神话,不胫而走,传遍苏鲁大地。传说,没有固定的作者,没有固定的版本,因地而异,因时而新。比如,有的说梁王是东方仁主徐偃王的后代,还有的说梁王是北晋时期的梁武帝萧衍,为了对付北魏的入侵,养蜂御敌。有的说梁王只有一个爱女,还有的说梁王有九个女儿,一怒之下,连夜将九个女儿全部杀掉,埋在九处,故“九女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版本不同,情节各异,但并不影响故事的流传。其实,人们并不真的相信这些美妙动人的传说,而是在这些诗意的传说中,寄托着各自的美丽向往和憧憬。

  由于运女河和九女墩的故事流传久远、广泛,连唐朝诗人贾格也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寻觅“九女墩”传奇。当他来到位于胜阳山北麓最大的“九女墩”(排号为一号墓,1983年已被发掘)参观后,不免有些失望,随即赋诗一首《九女冢》:

  何代英娥葬此坟,

  森森斜依水边村。

  空碑不载年来事,

  遗珮枉归月下魂。

  荒冢有春生野草,

  清明无主奠芳樽。

  我来吊古遥观览,

  几点参差出暮云。

  当地诗人朱恩强老人于2012年赋诗《和唐代诗人贾格七律一首》:

  唐代诗人贾格君,

  揽胜赋律九女墩。

  幽冥几多英娥冢,

  野草丛生年有春。

  发掘解惑释疑团,

  编钟篆刻徐王孙。

  赢诞中兴为偃王,

  仁宏应是墓主人。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1993年邳州博物馆发掘“九女墩”两处墓地,出土大量春秋时期徐国文物,其中一青铜编钟上刻有“徐王之孙尊”。原来,“九女墩”乃是古徐国王室墓葬群。至此,谜团顿释。

  据资料记载,徐国历经夏、商、周三代,共1646年(公元前2158年至前512年)。徐国始祖若木、征国、房、仁、豹五世国君,均葬东海郯城北七里徐祖王陵。都颍川时间约200年,其确定年代难以考证,上古年代仅是个大概说法。“鲁东本亦徐州厥后南徙,始居泗县。”徐国在泗州时间约1000余年。偃王去国,周共王复封宝宗为国君,都彭城,后改封颖川侯,迁往武原徐城(今邳州戴庄一带)。共袭宝宗、仁、宏、希、尪、恭、畅、永、恕思、强、亘、章禹共十二世十三位国君, 至章禹失国,徐国在武原共450年(公元前962至前512)。

  经考证,武原徐城遗址,实系古徐国在武原的都城,也叫梁王城,是当时徐国的政治经济中心,生活基地。传说后来还建起了“金銮殿”,堪称徐国圣都。1993年,因京杭大运河拓宽,发掘“九女墩”古墓群,其中两座出土大量文物,其中有两组瑰宝,青铜编钟和鱼形石磐,系宫庭乐器。由此证明,“九女墩”实为徐国王侯墓冢,并非梁王之女儿墓。徐国于武原共袭徐国君十二世十三君,驹王章禹去楚。因此徐国君王陵,应有十二座才是。有待进一步考证。

  美丽的传说就让它美丽下去,真实的历史就让它真实下去。这犹如《三国演义》与《三国志》一样,本来就是两个领域,两个天地,各有各的价值。

  愿《运女河传说》更加美丽丰满,愿《九女墩》的考证越来越真实完善。因为他们都承载着我们中华民族的记忆和梦想。

  2017年12月22日冬至

  于边地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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