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解了龟”  作者:尹加利

难忘家乡“解了龟”  作者:尹加利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的时候我们家乡的老少爷们称“蝉”不是“蝉”,都叫“解了龟”,至今无从考证,大概是家乡的俚语吧。

因家乡是成片的果园,各种果木特别多,所以每到夏日骄阳如火的时候,“解了龟”总是隐藏在树丛间此起彼伏地炽烈的鸣叫着,浅薄的喧嚣着酷暑的肆虐,不知休止的聒噪着我们这些乡下顽童的心。“解了龟”是颇有毅力和恒心的昆虫,再加上家族庞大,所以此起彼伏的蝉鸣是从早到晚也不会停歇,少数顽强者更是一直坚持深夜的。它们似乎想要吵醒着无边的黑夜,向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村民们炫耀自己来之不易却很快就将逝去的青春和生命。

在二十多年前,农村的童年生活是极少见到书籍和玩具而颇富有虫虫草草的。夏天的时候,大人们忙着农活,无暇顾及小孩子们,在费尽口舌的反复叮咛后就下地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三五成群的自由行动。有些是喜欢上房揭瓦,蹿树摸鸟的,甚至有时还会“远征”别村;我和本家的几个同龄孩子都比较老实听话,我们最喜欢的事就是结伴到村子东北的那片树林中去挖“解了龟”——一种拙笨可爱的昆虫幼虫,无毒无害,也不会咬人,最多用大爪子抓两下,也不会使人破皮出血。

挖“解了龟”也是需要技巧,也要掌握天时、地利的。天大旱的时候是不利于挖“解了龟”,因为土太硬,要付出更多的劳作艰辛且收获往往不多;大雨之后,虽可以使更多的“解了龟”冲锋到浅层,但泥泞的地面也是不利于行动的。最佳时机是雨后两三天,土地松软,“解了龟”也多,事半功倍。

我们结伴到了树林后就分开行动。我总是拿着短柄的铁铲,在林中四处寻觅地上的小洞,一旦发现便精神一振,劲头十足。小洞的主人自然是早已羽化成蝉,正在吸风饮露,纵情歌唱,可是在幼小的心灵中却是坚信周围一定会住着它尚未出土的兄弟姐妹。于是就用力的铲去小洞周围的地皮来寻它的同胞。可是,“解了龟”们似乎也与人一样,手足之间既有情深意笃,相邻聚居的,也有“道不同”而离散独处的,所以有时收获颇丰,喜不自胜,有时却白费工夫,怅叹而退。有一次,在靠近一片小池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稍大些的洞,就认定是一位弃府升天的“大解了龟”的洞,便在其周围展开攻势,果然在一旁不远处挖得另一个大小仿佛的洞。虽然看出洞很深,却兴奋异常一路的挖下去,经过一阵狂挖乱掘,却发现两洞原来是相通的,是丑陋可憎、只会“咕呱”乱叫的气蛤蟆的府邸。于是怒火中烧,用树枝石头将它驱赶而去,使其遭受“背井离乡”的痛苦。

傍晚时候,尽管天还大亮,到树林里逮“解了龟”的人就多了起来,因为不用浪费力气,只需动用眼力就可收获颇丰的时机来了。此时的“解了龟”似乎知晓破土时机的迫近,便将封堵洞口的土掏的只留下薄薄的一层,且开一个小小的口,将眼睛紧紧的贴在小口上,来察看外面世界的明暗,以此来判断行动的时间。万事俱备,只等天黑后就勇敢的捅破这薄薄的土层,一往无前的爬上最近的树木,实现一生最伟大的梦想。然而,此时的它们周围却是危机重重,面临巨大的危险。对于经验丰富的人来说,只要看到一个不规则的小小的孔,用一根细小的枯树枝便轻而易举的挑破了它精心设计的一切,尽管它会本能的掉进洞穴的深处以躲避灾祸,但一切都太迟了。

等到天色渐暗,再也看不清地面上不规则小口的时候,手电筒就在树林的各个地方亮了起来,人们就开始摸“解了龟”。这时“解了龟”的大部队是早已勇敢的爬到树上了,即使是守株而待也是会有收获的。我则是要退出,母亲正在树林边的路上焦急的呼唤,等我回家吃饭了。母亲劳累了一天,没兴致摸“解了龟”,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因为那时我才五六岁,而且树林深处杂草很多很高,里面是有几口窄而深的井。对于一个痴迷而忘我去摸“解了龟”的孩子,是极易失足遭遇危险的。况且晚上也是长虫出来活动觅食的时候,而白天我们也是在树林深处的草中发现过它所蜕的皮,并内心惊悸万分的。

吃过晚饭后,我就兴高采烈的清理战利品,对“解了龟”进行分类。大“解了龟”雄武有力,挑两只最大的,放在蚊帐不同的角落里,期待它们的蜕变羽化……天色大亮,从梦中醒来就兴奋的爬起来。抬头四望蚊帐,它们蜕的壳是散在各处而静静的不动,已经蜕化成功的“解了龟”们却在慵懒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只是无法逃出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猛的抓过一只,稍微用力一捏,若能鸣叫更是意外之喜,与小伙伴们碰头时便是赢面子的大砝码。早饭后就急匆匆的与伙伴们会合,共享其中的乐趣:或用细而结实的线将“解了龟”的胸部缚住,抓紧线端,然后放手,任其飞翔,体会得放“活风筝”之趣;或以重物系于其后,责其负重训练,劳动改造;或将其羽翼剪去大半,用小草做棍棒,鞭其与伙伴们的“解了龟”比赛前行速度,其虽雄心不减,屡次振动残存的羽翼,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愤愤的爬行;或找出两只“解了龟”,用一根线系起来,使其反向而行,较其气力大小……小小的“解了龟”,自是给枯燥的童年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小学时候,也颇懂得刻苦读书,所以成绩一直不错,当然这一切并不是靠牺牲了与“解了龟”的密切关系才取得的,很多的乐趣依然与“解了龟”有关。随着年龄的增长,学到的知识也更加丰富,心里的想法就多了,渐渐厌弃了小时那种费时费力挖“解了龟”幼稚的行为,对翱翔于枝叶间的成虫“解了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是怎么样才能捉到它们呢?晚上拿手电筒的时候,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手电筒的包装袋是近乎透明,长而圆筒的塑料袋,直径比手电筒的头略大一些。用较粗硬的铁丝绾成与袋口大小相仿的小圈,然后将袋口用胶纸或细线固定于铁丝圈上,再把铁圈下边的长柄牢牢的捆缚于长竿的顶端,一个绝好的捕“解了龟”工具就大功告成了。

正午时分,夏阳正毒。“解了龟”们也肆无忌惮的嚷叫着,宣泄着,鸣声甚大,正是捕捉的大好时机。寻声而确定“解了龟”的位置,小心翼翼的举起长杆,只照准它的位置将铁圈袋口轻轻一扣,紧按着不动,它就受惊欲逃,却跌落于袋底,徒劳挣扎。这时小心的把袋口沿树干下移,到得眼前,手到擒来。也有个别因我大意而逃脱的,但总的算来,几天下来收获颇丰。只是过了一些时日,或许是逃脱的“解了龟”告密,大多数的“解了龟”就变的异常警惕,只要我把长竿竖起,尚未接近,便都会惊悸逃窜,只留下一泡尿从天飘洒,落于失望怅惘的脸上,也算是对淘气的一种惩罚和羞辱。

年复一年,就这样和“解了龟”结下不解之缘,快乐的度过这么多原本酷热难耐的夏日。欢娱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已经长大,从学校迈进了工厂。远离了家,也疏远了这个儿时的玩物。只是夏天的夜晚在工作之余,疲惫的大脑会被那房前几棵稀疏杨树上的“解了龟”鸣叫吸引,偶尔会心的浅笑一下,便又迅疾返航,遨游于无尽的书海中了。

儿时捉“解了龟”只是为了玩耍,吃的内涵要少得多。现在各大酒店宾馆林立,无论是朋友还是同事聚会,总要点一道名称特别美的菜:炸金蝉。市面上要卖到每只近三角钱,到了酒店宾馆价格更是扶摇直上,而且各种各样的做法都是别出心裁,吃起来也让人大快朵颐。

年华似水。斑斓的童年也和彩色的行囊一般,在长久的异乡奔波劳碌中褪色而日渐模糊。转眼间,离开家乡已经25年,前方更是离故乡愈发遥远的路;多彩的童年似早已在终日的拼搏和麻木中远去,陌生的无法再识。然而,只有在这个“解了龟”鸣叫的悠远的夏日夜晚,才能让所有本已远去而遗忘于冰冷角落的一切又重新呈现在眼前,恍惚而真切,历久而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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