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山民)

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山民)

第十章

年一步一步地走近杏花岭,上级拨下来的一批救济粮和救济款也走进了杏花岭,杏花岭的上空开始飘散着淡淡的年味,耳边不时响起孩子们燃放的零碎的鞭炮声和欢笑声。

在年到来之前,杏花岭党支部又召开了一次党支部扩大会议。会议的主题是研究讨论救济粮款的分配问题。牛耕田书记最后做了总结发言:“经过大家伙的踊跃发言和热烈讨论,我们会议的民主气氛是浓厚的。俺他妈的集中了大多数委员和生产队长的意见,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的分配方案是正确的是合理的,一、救济粮平均分配,不搞他妈的什么档次,不论是100岁的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婴儿,每人2斤面粉、3斤大米、50斤杂粮。让乡亲们皆大欢喜,欢欢乐乐过大年。二、救济款按照优先照顾老弱病残的硬杠子,逐家逐户地排查,走访慰问,分出来轻重缓急。凡符合条件的,每户发给10元至15元救济款。三、不准造假蒙骗上级,不准吃空名户。谁敢顶上犯事,俺就叫他妈的去蹲黑屋子。因为这是救命粮和救命钱,懂吗!贪污救济粮款得罪加三等。俺他妈的讲完了,散会!”

发放救济粮那放,整个杏花岭沸腾起来了。男女老少齐出动,盆盆罐罐布口袋都拾倒出来了,有的端着面盆,有的提着瓦罐,有的背着布口袋,潮水一样朝各自生产队的队部走去。

五队队长王三喜机灵鬼一样拉了小状元的公差,叫小状元开着手扶拖拉机去公社粮管所运回了救济粮,手扶拖拉机跑的快回来的也快,五队就比别的队发放的早些。乡亲们喜笑言开兴高采烈地一路走着说笑着。赵二虎说:“这都是党和政府对咱老百姓的关心,叫咱们过年都能吃上饺子,吃上大米饭。”陈洪亮说:“咱应该好好地感谢党、感谢政府。”柳长叶抢过来说:“还应该感谢小平同志,分给咱承包田。”王三喜说:“有了承包田,明年咱就不吃救济粮了。”甄有田接着王三喜的话茬说:“三喜哥说得对,有了承包田明年咱各家各户,打的粮食多了,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谁还吃这救济粮来。”百大叔吸了一口旱烟袋,伸出他那枯瘦如柴的手,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说:“种田人吃救济粮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都不想吃,可现在没办法,俗话说,肚里无饭心慌意乱。厚厚脸皮再吃这一回吧!”王三喜、甄有田都跟着说:“再吃这一回!”

各家各户把救济粮都领回自己的家。唯独金银花领了救济粮,没有朝自己的家里走,而是走到了甄有田的家。肩上扛着一口袋杂粮,手里的小布袋里提着2斤面粉和3斤大米,小布袋中间扎了一个结,怕是把面粉和大米掺和了。刚迈进大门,有田娘就看见了,立马从堂屋里跑出来,去迎金银花。迎到院子里,金银花把手提的小布袋交给有田娘,自己把那袋子杂粮一直扛到堂屋里才放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的,脸上有汗珠流下来。有田娘放下小布袋,搬了个小方凳放在金银花身旁说:“快坐下歇歇,看把你累的。”忙着又把一条毛巾递到金银花手里,说:“快擦擦汗,看把你热的。”转过身又去倒开水,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双手端到金银花的面前,说:“喝口开水解解渴。”

金银花双手接过那碗开水,放在身旁的小方凳上,很不好意思地说:“大婶,您老太客气了。俺都快要过来过日子了,您老还这样客气。”有田娘说:“好,好!不客气,不客气。俺是看你太累了,心里疼的慌。”余粮在一旁插嘴说:“奶奶,爹怎么不替婶婶背粮食?爹坏,那天还在厨房里打婶婶呢!”有田娘说:“等一会你爹回来了,奶奶打他,问他干什么去了。不替你婶婶扛粮食。”金银花把余粮揽在怀里,亲了一下余粮的脸蛋,笑嘻嘻地说:“余粮真是好孩子,也知道向着婶婶了。你爹不坏,你爹在队里帮衬着分粮食呐,得等到分完了粮食他才能来。婶婶在家带你玩好不好?”余粮说:“好!婶婶在家带俺玩好,婶婶不打俺,也不骂俺,还给俺做花衣服,婶婶是好人!”

有田娘看着金银花笑嘻嘻地逗着余粮玩,在旁边也乐得合不拢嘴。在心里直琢磨着:“俺有了这样好的儿媳妇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了。苍天保佑,这也是俺这辈子的福了。”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甄有田回来了。

甄有田是借了王三喜家的一辆手推车把150斤杂粮、6斤面粉和9斤大米推回家的。手推车停放在大门口,甄有田先把一袋杂粮和15斤面粉及大米扛回家。放在堂屋里,看见金银花正逗着余粮玩。说:“你先回来了。”有田娘忙说:“银花把粮食都扛到咱家里来了,你看把她累的张口气喘的。你也不帮着推回来。”甄有田说:“俺光顾着分粮食了,没看见不是吗!”金银花说:“大婶,俺累不着的,以前在队里干活,比这重的活多着呐!”甄有田又去大门外把剩下的两袋子杂粮扛回家,对着金银花说:“你在家歇一歇,俺去把车子还给三喜哥就回来。”金银花说:“你去吧,俺不走。”甄有田走了两步,转身又回过头来说:“余粮,看住婶婶,不要叫婶婶走了。爹买糖你吃。说完走到大门外,推起手推车走了。”

甄有田回来时,金银花正在厨房里做晚饭。余粮两腿叉开,两手平伸呈“大”字型,站在厨房门口,意思是挡住金银花不让走。甄有田走到余粮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十来块糖来,说:“余粮真听话,挡住了婶婶,爹给糖吃。”余粮想伸手接糖,才把手放下来。甄有田说:“爹回来了,不要你挡了。你玩儿去罢。婶婶做饭给咱吃,不走了。”余粮拿着糖走到金银花面前,送给金银花一块说:“婶婶给糖吃。”金银花说:“婶婶不吃,留给余粮吃,余粮是个好孩子。”余粮拿着糖跑到堂屋里,说:“奶奶给糖吃。”有田娘把余粮揽在怀里亲了亲,说:“余粮是个好孩子,糖留给余粮吃,奶奶不吃了。奶奶年岁多,吃的糖也多,什么糖都吃过了。”

甄有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金银花正坐在灶前烧火,火光映红了金银花的脸蛋,给金银花的脸上又增添了几道美丽的光环,红光闪闪分外迷人,似仙女下凡到人间。甄有田越看越觉得金银花像个玉美人,越看越觉得心里乐滋滋的。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去,伸开双臂抱着金银花就亲吻起来,在金银花的脸颊上、脖颈上胡乱地亲了一通,说:“你真漂亮,俺想死你了!”金银花怕被余粮看见,谎说:“余粮来了!”甄有田听说余粮来了,才立马松开双手站了起来,转脸看了一下厨房门口,余粮没有来。说:“你骗人。”金银花笑笑说:“不骗你,你能放俺吗!”站起身来,掀开锅盖,看了一眼说:“锅开了。”甄有田问:“什么饭?”金银花说:“大米山芋稀饭。”甄有田说:“有一年没吃到大米稀饭了。”弓着腰伸着头在锅上闻了闻,说:“真香,真香!”金银花说:“馋猫鼻子尖。”甄有田说:“你说猫就是猫,那俺是公猫,你就是母猫。”嘴里一边念叨着“公猫和母猫,母猫叫,公猫跳,跳到一块去睡觉。”一边又凑到金银花身边,伸手摸摸头发拍拍肩膀,身子又挨到了金银花的身上。

“奶奶、奶奶,快来,爹又打婶婶了!”余粮叫喊着。甄有田转过脸来一看,余粮正站在厨房门口,这才停住手离开了金银花身边。说:“爹没打婶婶,婶婶抱柴火时,头发上落下了一根草,爹给摘掉的。”随即在地上捡了一根草拿在手里,说:“你看,就是这根草。落在婶婶头发上多不好看,爹给摘下来的。爹没打婶婶。”余粮说:“俺站在这里看着,你要再打婶婶,俺就叫奶奶。”甄有田说:“好,好,爹不打婶婶了,你去对奶奶说,婶婶烧好饭了,叫奶奶收拾一下桌子吃晚饭。”余粮跑着去堂屋了,甄有田又凑到金银花跟前,抱着金银花又亲吻了两下,才美滋滋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晚饭后,金银花要回家去。余粮说:“婶婶不要走,就在俺家住下吧!”金银花说:“婶婶家里的羊要喂草,鸡圈的门要关上,不然的话,夜里黄鼠狼要出来偷鸡吃的。”余粮说:“俺去帮着婶婶打死黄鼠狼!”金银花说:“余粮真懂事,咱打死黄鼠狼,鸡下蛋给余粮吃。”甄有田说:“让婶婶走,婶婶明天还来的。”有田娘也说:“余粮乖,听话,让婶婶走,明天婶婶煮鸡蛋给你吃。”金银花说:“听奶奶的话,婶婶明天煮鸡蛋给你吃。”余粮伸出小手说:“那咱拉钩。”金银花伸出手,食指勾着余粮的食指,一齐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就是大坏蛋。”金银花说:“不许变。俺走了。”余粮说:“走吧!”有田娘说:“让有田送送你。”金银花说:“不要送,俺自己能走。”甄有田说:“天黑你自己走俺不放心哩!”

甄有田牵着金银花的手沿着小溪边的路慢慢地走着,走到三股杈的大杨树跟前,到了金银花的大门口。金银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甄有田擦了一根火柴照亮,开了大门的锁,两人进了大门,甄有田转身把大门关严实了又上了闩。金银花去开堂屋门,开了半天没有找准合适的钥匙开不开锁。甄有田又擦着了一根火柴,金银花找准了钥匙,只一下就把锁打开了。甄有田说:“这就叫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两个人进了堂屋,甄有田又擦了一根火柴,说:“灯在哪里?”金银花说:“把火柴给俺,俺来点灯。”甄有田把火柴盒递到金银花手里。金银花赶紧擦着了一根,甄有田手里的那根火柴灭了。金银花手里的火柴把灯点亮了。

甄有田看着金银花把煤油灯等从里间端到外间来,在小方桌上放稳当了,外间屋立时亮堂起来了。说:“灯光壮人胆。点上灯人就觉得有精神了。”金银花说:“可不是吗,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俺都不敢出门。”甄有田说:“俺想好了,眼下大队部通电了,小队部也通电了,明年咱种好承包田,有了钱。咱把家里也安上电灯。一拉线就亮了,又方便又亮堂。”金银花说:“那敢情好了,晚上俺在灯底下做个针线活什么的,再不用瞅得眼睛疼了。”

甄有田借着灯光抬头看了看房顶和墙壁说:“银花,你这房子老了,屋笆有的地方都朽了,墙壁也有裂缝了。不能再住了,夏天雷暴雨一来太危险了。”金银花说:“本来就没打算住到夏天。”甄有田说:“对对对,过了年就搬到咱家去住了,还什么夏天,你看俺这狗脑子。不长记性。”金银花说:“白天还说是猫,怎么晚上又变成狗了?”甄有田说:“随你怎么说都行,管它猫的狗的。咱总得定个日子吧!”金银花说:“日子你来定吧!”“那得照你和俺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找算命先生算一下,才能定日子。”甄有田说。“叫俺说,不要那么麻烦,还请算命先生。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他自己会算怎么也不发财呢?”金银花接着说:“大年三十百无忌讳,上上好的日子。”甄有田高兴得一拍屁股说:“你是说到咱家过大年!”金银花说:“不同意吗?”甄有田说:“同意,同意,一百个同意,明天咱就去公社拿证去。”甄有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金银花跟前,突然抱起金银花就朝床上拥,金银花说:“还没拿证呢!”甄有田说:“那就先预支一次吧!”

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山民)

第二天早晨,甄有田在金银花家吃了早饭。两个人就一起到公社登记拿证去了。他们俩人先到大队部找到牛耕田开个证明信。牛耕田说:“这个证明信不是白开的,什么时候请俺喝喜酒啊?”甄有田说:“大年三十好不好?”牛耕田说:“好是好,咱大队10个生产队里选在大年三十结婚的就有9家了,算上你们俩正好10家了。10家子都请俺去喝酒,俺又不会分身术,一个人怎么能喝得过来。”甄有田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唯恐牛耕田临时生出点什么原故来,不给开证明信,那他和金银花俩人今天就拿不到证了。急忙说:“牛书记,那就请您老先抽烟吃糖。好吧!俺这就去买”甄有田说完立马冲出大部队,向左拐了一个弯不远就是大队代销点。大队代销点是公社供销社在各个大队设立的代销代购分店。规模不大,简称代销点。经营的业务范围都是乡亲们日常的生活用品和生产资料什么的,如煤油食盐烟酒糖,牙刷牙膏酱油醋,铅笔橡皮写字本,针头线脑和纽扣。以及化肥农药喷雾器、铁锹洋镐竹扫帚等等。平时替供销社代收一些草鸡蛋,金秋时节山货下来时,代收一些花生、红枣、黑木耳什么的。

乡亲们都想图个方便,该买该卖的都在大队代销点办了。免得朝公社供销社跑。去一趟公社赶个集上个店的,来回要走20多里山路,山路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又不好走。还得耽误挣半天的工分呢!

大队代销店的营业员,一般都由各大队的大队书记指定,因为营业员要比上山出力干活轻巧得多,而且还能赚到一些零花钱。这在山区农村就算是美差了。因此,各大队代销点的营业员都是大队书记的亲属来干。杏花岭大队代销点的营业员叫牛兴旺,牛兴旺是牛耕田的侄儿。用牛耕田的话说:“他妈的,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甄有田在大队代销点里,买了两包香烟一斤水果糖,一阵风似的又跑回到大队部,把香烟和水果糖朝牛耕田的办公桌一放,说:“牛书记,请吸烟吃糖。”牛耕田说:“有这喜糖喜烟就行了,喜酒俺就不去喝了,俺提前祝贺你们和和美美,家庭幸福,新婚快乐。介绍信已经给写好了,快去公社登记去吧!”金银花拿着介绍信,两个人一齐说了声:“谢谢牛书记!”就走出了大队部,去樵山公社拿证去了。

樵山公社的民政助理张大友接待了甄有田和金银花。“是来登记结婚的吗?”“是。”“有介绍信吗?”“有。”金银花把介绍信递过去,张大友看了一眼,问:“有照片吗?”“没有。”
“没有照片是不能结婚的。”甄有田一听说没有照片不能结婚,急得差一点昏过去。急忙说:“那怎么办?”张大友说:“好办。去照相馆照两张不就完了吗?”甄有田问:“照相要花多少钱?”张大友说:“俺也不知道,到照相馆你就知道了。走吧,俺带你们去。”

张大友把甄有田和金银花带到一家距公社大院比较近的丽丽照相馆,这家照相馆的老板是个漂亮的女青年。名叫宋丽丽,是张大友的小孩姨。甄有田问:“照两张结婚照要多少钱?”女老板说:“四张两块钱,一星期以后来取。”金银花说:“如果急用,现在取要多少钱?”女老板说:“再加两块,4块钱,一小时以后来取。”

金银花给甄有田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同意一小时以后来取。甄有田心知肚明,立时从口袋里掏出4块钱来,交给女老板。女老板收了钱开了一张票,交给甄有田,说:“跟我来。”女老板把甄有田和金银花带到摄影室,金银花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抻了抻衣服;又帮甄有田扣上纽扣,抚平衣服上的皱褶,然后两个人共同坐在一条长凳子上,甄有田坐在左边,金银花坐在右边。女老板看了一下,说:“你们俩换一下位置,女在左男在右。”

于是金银花做到了左边,甄有田坐到了右边。女老板调整好照相机,右手握着操纵把手,左手举在照相机的一旁,说:“注意啦,不要动,向前看!好!”女老板握了一下把手。镜头闪了一下。照相成功。女老板说:“好了,起来吧。”

甄有田和金银花这才从长凳上站起来,跟随着张大友去了公社大院。到张大友的办公室,张大友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色的小本子,封面上印着金黄色的三个字——“结婚证。”甄有田和金银花看见金光闪闪的“结婚证”三个字,心里激动得蹦蹦乱跳,心想这盼望多年的结婚证已经摆在面前了,立马俺就能拿在手里揣在怀里了。成为合法的夫妻了。

张大友翻开一本,写上了甄有田和金银花的名字,甄有田在上金银花在下。翻开另一本,同样写上两个人的名字,但金银花在上,甄有田在下。这是礼节性的写法,男女双方各拿名字在上面的一本。甄有田和金银花刚想伸手去拿。张大友说:“别忙,还没盖印呢!不盖上大印拿了也没用。”

张大友停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来,从中抽出一支点燃着抽了起来,说:“这大印是不能白盖的。要这个,懂不懂?”边说边指了指手中的香烟。甄有田懂了,说:“俺懂了,要喜烟抽。俺这就买去。”张大友说:“别忘了,把照片一起捎来。”

甄有田和金银花两人一起走出公社大院。先到供销社买了两包香烟一斤糖果,又到照相馆取了照片。金银花看着照片上甄有田和她肩靠肩微笑着,心里乐得美滋滋的,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靠得这样近照相,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回到张大友的办公室,甄有田把香烟和糖果往办公桌一放,说:“张助理,请吸喜烟,吃喜糖。”张大友笑哈哈地说:“小伙子真会办事,叫你去买烟,连糖也买来了。谢谢!”祝贺你们新婚快乐,家庭幸福。”边说着边给贴上照片,盖上大印。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大信封。将两本结婚证装进大信封里。交给甄有田说:“拿好了,再到计划生育办公室去领一个计划生育证,祝你好运,明年抱出个胖小子。”甄有田乐得眯缝着眼,嘴有些歪,又点头又弯腰的双手接过张大友递过来的红色大信封,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

出了公社大院,金银花说:“咱们就不去计划生育办公室了吧!怪不好意思的。”甄有田说:“不去就不去,反正咱拿到结婚证了。生与不生,咱自己做主。”金银花说:“生还是要生的,俺还想生个闺女,有了闺女,不是儿女双全了吗!”甄有田说:“你早想好了,俺还以为你不想生了呢!”金银花说:“托生女人就要生孩子,不生孩子那还叫女人吗?”甄有田说:“那咱就再生个龙凤胎。”金银花说:“好种儿出好苗,那就看你下的种好不好了。”甄有田想说自己是正宗的约克夏,一胎能生10个,转而又想那不成了老母猪了吗,怕金银花听了不高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立时改口说:“俺的银花妹妹,你就放心吧,咱们会心想事成的。”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笑着走着,没觉得时间多长,就回到了杏花岭。甄有田问:“回哪个家?”金银花说:“回你家,去看看婶子和余粮。”甄有田说:“俺的家就是你的家。还有余粮也该改口叫你‘娘’了。”金银花说:“看把你急的,俺想拜完天地再改口,俺也得管婶子叫‘娘’了。”甄有田说:“晚改不如早改,不如今天趁热乎改了算了。改来改去你不吃亏,你叫出去一声‘娘’,又收回来一声‘娘’。”金银花说:“就你鬼机灵会算账。”甄有田说:“俺就是会算账,今年把你算进门,明年咱家又添两口人。”

说笑着两人一起进了家门,有田娘和余粮都迎到院子里,看着两人乐呵呵的样子。有田娘猜着一定是遇上喜事了,笑嘻嘻地说:“看把您俩乐的,捡到金元宝了不是?”甄有田从怀里掏出那个红信封,捧在手里说:“娘,您老看,这比金元宝还金贵,结婚证,俺跟银花两人的结婚证。”有田娘又惊又喜地说:“什么?结婚证,您俩拿到结婚证了。快拿来给娘看看。”甄有田从红信封里抽出两本结婚证,递到娘的手里,说:“这本是俺的,那本是银花的。”顺手翻开一本,“娘,你老看还有照片呐!”有田娘捧在手里看了又看,说:“照得真好看,你看他婶婶像18的样又年轻又俊俏。”金银花听到夸她,羞答答地说:“娘!别夸俺,还是有田好看。”

余粮也惦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嚷着:“俺也要看!俺也要看!”有田娘手中捧着两本正在看着。立马将其中的一本递到余粮手上,说:“小孩子家也要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甄有田接着说:“这叫结婚证,是爹和婶婶结婚领的。”余粮瞪着一对大眼睛问:“什么叫结婚?”甄有田说:“结婚就是过日子,你婶婶到咱家来过日子。”有田娘说:“等俺余粮长大了,也要结婚,也要领两个本本。”余粮说:“等俺长大了,也要领个婶婶来家过日子。”

余粮的一句话把一家人都引得哈哈大笑起来。有田娘笑得眼泪鼻涕流成河。擤了鼻涕擦了眼泪,还想笑;甄有田两手不停地拍着屁股,仰脸看着天空笑;金银花笑得肚子疼,转过身去蹲在地上两手捂住肚子还在笑。余粮看着奶奶、爹、婶婶都在笑,不知是因为什么笑的,自己也站在那里憨笑。“嘿嘿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笑过了一阵子,甄有田缓过一口气说:“余粮,你婶婶到咱家来过日子好不好?”余粮说:“好。婶婶给俺做花衣服,喂俺吃饭。”甄有田说:“你婶婶到咱家来过日子,你就不能再叫婶婶了。”余粮说:“那叫什么?”甄有田说:“叫娘。”余粮说:“你不是说,俺娘跟人家跑了吗。”甄有田说:“跑了一个,爹又给你娶回来一个,也叫娘,你叫一声娘,婶婶更疼你了。不信,你叫试试。”余粮抬头看看金银花,又看奶奶。有田娘看着余粮的眼神,是在想问问她该不该叫?立时说:“孩子,你爹说的对,是叫娘,刚才,你婶婶还叫俺‘娘’呢!婶婶改口了,你也得改口,叫吧!孩子。”余粮又看看甄有田,甄有田转脸看看金银花,催促着说:“快叫吧!婶婶都等噪了。”金银花仍在甜甜地笑着。

“娘!”余粮叫了一声,声音不大。甄有田说:“好!再大点声。”

“娘!”余粮又叫了一声,声音比第一次大了许多。

金银花甜蜜蜜地答应了一声:“哎!”立马弓下身子,把余粮抱在怀里,连声夸着:“余粮是娘的好孩子,娘疼余粮。”边说边和余粮脸贴着脸亲昵着。双眼流出了激动的泪花。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娘。”

(1)

相关推荐

发表回复

登录后才能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