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第六章

第五生产队的打谷场上,临时竖起了一根木杆子,木杆子上挂着一个电灯泡,有一根电线从队部里扯过来。这是王三喜指派陈洪亮,赵二虎他们咕弄的。电灯泡下面还摆了一张长条桌子和一把长板凳。这些都是为了晚上唱花鼓戏准备的。

王三喜手里握着一个白铁皮卷成的喇叭筒子,满世界的吆喝:“各位父老乡亲们,请注意了,今天晚上打谷场上唱凤阳花鼓戏,不要花钱,欢迎各位父老乡亲们去看。”王三喜不光在五队的领地小溪的南边吆喝。他还站在小溪边,把喇叭筒子对着小溪的北边六队的领地大声吆喝:“今天晚上五队的打谷场上唱凤阳花鼓戏,热烈欢迎六队的父老乡亲来看戏!”王三喜整整吆喝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他到底吆喝了多少遍。直到把嗓子都喊哑了,才提着喇叭筒子回家去。“俺都吆喝过了,连六队,七队都听到了,晚上一准能来不少人。”王三喜对杏花爸说。“俺也准备好了,晚上由杏花娘和杏花上场,俺跟着收拾场子。”杏花爸说。“那好!那好!”王三喜笑嘻嘻地应承着。

天还没有黑下来,五队的打谷场上就挤满了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有的还从自己家里带来了小凳子。还有的及早就把小凳子搬来了先占个好位置。天刚黑下来,电灯就亮了,照亮了整个打谷场。人们说笑着谈论着,等待着花鼓戏的开场。

一阵锣鼓声后,杏花娘敲着锣,杏花打着花鼓出场了。面向父老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表示敬意,立时场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杏花娘先唱了一段上上几辈人留传下来的原汁原味的凤阳花鼓戏。
说凤阳,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牛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舍不得把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
一段原汁原味的凤阳花鼓戏唱得人们如痴如醉,场下时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过后,杏花接下来唱了一段自己现编的花鼓戏,是赞扬杏花岭的,现编现唱是花鼓戏的一大特色,也是杏花的拿手好戏。杏花唱:
走四方,走四方,
今天来到杏花庄;
杏花岭上杏花开,
男女老少喜洋洋。
毛主席,共产党,
领导咱打日本打老蒋;
打败老蒋日本鬼,
人民翻身得解放。

杏花唱完,又博得了场下一片热烈的掌声。接下来杏花娘扮演梁山伯,杏花扮演祝英台,娘儿俩唯妙唯肖地唱了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选段《十八里相送》。
梁山伯唱:
三年同窗情似海,
山伯难舍祝英台;
相依相伴送下山,
又向钱塘道上来。
祝英台唱:
书房门前一枝梅,
树上百鸟对打对;
喜鹊满枝喳喳叫,
向你梁兄报喜来。
……
祝英台唱:
青青荷叶清水塘,
鸳鸯成对又成双,
梁兄啊!小弟若是女红装,
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梁山伯唱:
配鸳鸯,配鸳鸯,
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装。
祝英台唱:
过了一河又一河,
河里飘来一对鹅,
公鹅就在前面走,
母鹅后面叫哥哥。
梁山伯唱:
啊!未曾看见鹅开口,
哪有母鹅叫公鹅。
祝英台唱:
你不见,母鹅对你微微笑,
他笑你,梁兄真是个呆头鹅。
梁山伯唱:
既然我是呆头鹅,
从此莫叫我梁哥哥。
……
祝英台唱:
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你我鸿雁两分开。

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十八里相送》唱完了,又唱了一段《楼台会》,又唱了《迎新娘》、《放牛歌》等,唱到月亮偏西才罢场。乡亲们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戏了,戏唱完了,大家还觉犹意未尽,还迟迟地不愿离开。王三喜拿着喇叭筒子大声说:“乡亲们,今天晚上就唱到这儿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晚上接着唱,欢迎乡亲们再来。”听到王三喜的广播后,大家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在五队连续唱了三个晚上,又到六队唱了三个晚上,六个晚上唱下来,整个杏花岭大队就传扬开了。都知道是五队的王三喜请来了凤阳花鼓戏班子给乡亲们乐和。七队离五队近,七队的队长大老潘,听过一个晚上就跟王三喜拉钩了。“在六队唱完到七队唱。”王三喜说:“一准去。”其他几个队的队长也都纷纷来找王三喜挂号。“定个时间到俺队去。”王三喜都一一答应着,在他的脑壳里都排定了演唱时间表。

就这样,杏花一家人在杏花岭大队10个生产队连续唱了一个月,在王三喜家也就连续住了一个月。白天杏花和杏花爸出去走乡串户唱,晚上回来,杏花和杏花娘在各生产队唱。一个月唱下来不重样,她们唱了《王三姐赶集》、《姑嫂二人对唱》、《王大娘补缸》、《绣荷包》、《打猪草》、《打麦歌》等等,再加上现编现唱的不下100多首歌,十几出戏。把个杏花岭唱得沸腾起来了。晚上听戏白天干活,精神头也足了。有记性好的,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干活时还高高兴兴地亮起了嗓子。

杏花娘在王三喜家,白天除了做饭,就是替王三喜洗衣服,收拾屋子,把院子里屋子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厨房里多年的陈灰污垢都给清扫得一干二净。王三喜收工回到家就能吃到热呼呼的饭和菜,再也不要到杨永奇家凑饭吃了。

一个多月来,杏花和王三喜也不生份了,再加上杏花生来性格开朗,朴实大方,见人自来熟。整天“三喜哥长,三喜哥短”的叫着,把个王三喜都叫得找不到北了。叫得心里像三伏天吃了凉西瓜一样畅快,叫得身上麻酥酥的。一天下午,杏花串乡回来的早,王三喜说:“杏花妹子,你帮俺把这车肥料送到自留地去吧,你拉着俺推着轻快些。”杏花爸听到了,说:“杏花,赶紧去吧,你三喜哥等着你呢!”杏花丢下手里的活,拉起车子在前面走,王三喜推着车子在后面跟,一起下田了。

刚走出家门不远,王三喜嘻笑着说:“杏花妹妹,《十八里相送》,你演祝英台唱的是,公鹅就在前面走,后面母鹅叫哥哥。咱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母鹅就在前面走,公鹅后面叫妹妹。你说说。”

杏花听了立马把脸转过来;把拉车的绳子一丢,佯装生气的样子说:“你这叫欺负人,想占俺便宜,再不叫你哥了。”王三喜把手推车停住,弯腰拾起绳子交到杏花手上,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就当哥哥没说,别耍小孩子气吗,还得帮哥哥拉车,不然哥哥一个人推不动的。”杏花接过绳子,说:“那不行,你得说声对不起。”王三喜笑笑说:“好,俺说,对不起了,杏花妹子。”杏花说:“这还差不多。”说完,拉起车子就走,自己也笑了。

王三喜把肥料送到自留地里,从手推车上卸下来撒开了,说:“杏花妹妹,坐下歇一歇吧!”他指了指手推车,杏花说:“俺不坐,你坐吧!俺要回家帮娘做饭去。”王三喜看杏花要走,伸手拽住了杏花的一只胳膊,说:“别走,等跟哥哥一起走,哥哥推着你。”杏花一巴掌打在王三喜的手上,说:“你坏,捏得人家胳膊疼。”王三喜还是不松手,说:“俺还没用力呢。给俺唱支歌吧,俺就放开你。”杏花说:“先放开俺,俺就唱,不放就不唱。”王三喜说:“好吧,不许跑。”杏花说:“唱就唱,跑什么呀!”王三喜放开了手,杏花又在王三喜的手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说:“听好了,就唱你王三喜。”
三喜哥哥怪怪怪,
推着粪车谈恋爱;
人家不理他耍赖,
人家要走他硬拽。

王三喜追着杏花,佯装要打杏花的样子,说:“你敢说俺耍赖,非打死你不行;”杏花围着手推车跑了两三圈,一边跑一边“格格格”的笑,笑得实在跑不动了。举起双手说:“俺投降还不行吗?”王三喜说:“投降可以,不能光唱俺王三喜,你得唱唱你自己。不唱俺就给你这个吃。”王三喜握紧拳头在杏花头上晃了两下。杏花说“别打,别打,俺唱就是了。”
唱罢哥哥唱杏花,
凤阳郝溪是俺家;
哥哥若不嫌杏花丑,
来年杏花开时雇个花轿去抬她。

杏花唱完,从地上立马站起来,双手捂着脸,羞羞答答地跑走了。
王三喜听了杏花唱的最后一句,“来年杏花开时雇个花轿去抬她”。就像疯了似的,在自留田围着手推车狂跑狂跳起来,边跑边叫:“俺有老婆了!俺有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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