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航与佛教共产主义大同村

在人类历史上,经历了幼年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随着阶级社会的产生、巩固,受尽了压迫剥削,厌倦了尔虞我诈的人们,多么向往无阶级、无压迫的理想社会。然而,人们又不愿也不可能回到生产力低下、生活艰苦原始社会。人们向往着理想的社会,探索和追求着这个合理的理想社会,这个社会就是共产主义社会。在这个求索中,人们逐步从空想到科学,从议论到实践(社会主义运动)。在我国古代的思想史中,就存在空想共产主义的因素。我国古代著名的《五经四书》中的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就指出政治上的最高理想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空想共产主义思维。被毛主席称赞“桃花源里可耕田”的陶渊明《桃花源记》,更向人们展示了仿佛仙境的理想社会——世外桃源。

在欧洲,英国人托马斯·莫尔在1516年,完成了一部著名而又颇具争议的作品——《乌托邦》。介绍一个“私有财产不存在,存在着绝对的宗教宽容”的社会。意大利人康帕内拉1622年在狱中写成的《太阳城》一书,是具有深远影响的空想社会主义著作。他在书中采用对话体裁,描绘出一个根本不同于当时西欧各国社会的新型理想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没有剥削,没有私有财产;人人劳动,产品按需分配。十九世纪初,法国人圣西门、傅立叶以及英国人欧文等,更将空想共产主义理论推向一个更崭新的高水平。他们甚至进行了社会实验,1824年欧文在美国印第安纳州买下1214公顷土地,开始新和谐移民区实验,但实验最终以失败告终。马克思正是从空想共产主义不断失败的教训中总结出人类最杰出的思想理论结晶——科学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理论。因此,空想共产主义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来源之一。

在人类的空想共产主义探索中,邳县人刘仁航先生可以算中国出类拔萃的一位。二十世纪初,刘仁航对空想共产主义进行了勇敢的探索并实践。

刘仁航(1881——1938)又名刘登瀛,字镜机,号灵华,别号昆化博士。邳县坊上(今邳州市官湖镇坊上村)人。三岁能读全村对联,六岁能吟诗,十二岁应童子试中秀才,学正怜其小,抱置膝上,誉为神童,遂补为廪膳生。

科举制废除后,刘仁航先后就读于徐州中学、南京高等学堂、上海方广言馆、两江师范。毕业后先后在苏州、上海、南京、徐州等地任职。青年时代的刘仁航仰慕康有为、梁启超,积极拥护“戊戌变法”,被保皇派视为眼中钉。刘仁航任徐州江苏省省立第七师范校长时,因积极支持学生反帝、反封建军阀的爱国斗争,并著书立说,宣扬维新变法思想。驻徐州的军阀、死硬保皇分子、辨帅张勋派兵包围学校逮捕刘仁航,刘闻讯逃脱。该校另一支持变法的职员惨遭杀害。

刘仁航国内无法安居,只得出走,东渡日本。旅日期间,他学会了日语,认真研究了日本的文化和历史,并把《粗食猛进法》一书译成中文,介绍到国内。

山西军阀阎锡山仰慕刘仁航的才华,将其延聘至晋,拟让其将自己的故乡河边村建成模范村,以图标榜自己。还在太原为刘仁航办一个“养性堂”,请他去讲学,讲修身养性的道理。刘仁航性格耿直,与阎锡山政见不合,又厌恶阎的为人,不久愤然离去。后来1929年,国民政府委任刘仁航为驻徐州苏鲁特派员,并授予民国政府中将参议官衔,而他却长驻上海,不躬政事,潜心治学,始终没有到任。

刘仁航中年信佛,对佛学有较深的研究,一度赴印度、尼泊尔探索佛教真谛。在印度他游遍佛教圣地,广泛接触佛教界领袖和高僧,归国时,印度佛教界举行隆重 送行仪式,赠他三尊小金佛像和大量佛教经典书籍。归国后,定居上海,自号“昆化博士”,潜心研究佛教和诗。这时候刘仁航把佛教同中国传统儒家的“大同”思想结合起来,并吸收西方空想共产主义——“乌托邦”思想。写成洋洋数十万言,含概东西方诸学的《东方大同学案》。这是一种宗教的大同思想。据说他编这部书的动机,是因为与我国西、北、东三面毗邻的俄国已成立了共产主义的政府,而我国“守旧之徒惊诧咋舌,奔走相告,好新少年乃益揶揄耸动之,(新旧)相持愈急,各走极端”,刘“唯恐‘血流漂杵’,悯念‘因果之数’,虽知其‘业报难逃’,仍愿有智慧者,早自觉悟,不待强迫而自动放弃其既得利益”。他认知共产主义为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而又欲避免新旧矛盾,害怕阶级斗争,幻想以孔、老、杨、墨、耶、佛之学说,使人人不借外求自觉走向共产主义社会。刘仁航《东方大同学案》规定了发展大同社会的六个阶段,即六个世界,相互促进发展,但对每个“世界”所需的时间并未详细说明。遵循这六个世界,人类将逐渐被带往超自然的乐土:1、物质世界。用充分科学,发明新物质,完全征服水陆空自然界。2、新人种世界。用优生学,配合优美男女,择良去劣。3、坤化世界。抑男权,更建新母性文化,方能根本断杀机。4、美艺世界。大奖励美术成为美世界,成乐变化天境界。5、诸天物质交通世界。用科学与各星球交通,一如昔之辟新美洲然。6、即身实现仙佛世界,即真正仙佛世界。人皆即成仙佛,与十方交通。 

1926年,刘仁航这本力作 《东方大同学案》出版了,比同一时代著名的学者康有为的名著《大同书》完整本的出版整整早了九年。 梁启超的证明,康有为在他死前一年所增删的《大同书》手稿,包括那些未刊行的部分,使用了刘仁航书中的材料。德国人鲍吾刚近日(2008年10月)在其新作:《中国人的幸福观——中国民族心理素质》中,对刘仁航和康有为两人书做了比较,认为刘仁航书是“中国的思想,包括儒家、道家、享乐主义者以及墨家思想的融合;佛教思想;以及基督教思想。这个出发点,同样决定了这本书将被分为六个部分,并且更进一步决定了整本书的内容。比康有为更进一步”。“他的这个计划(东方大同)与康有为达到大同社会理想的计划有着无可争议的相似之处,但这个计划中仍然包含了一些超越康有为思想的元素,并在一些地方表述的更加精确。”在二十世纪初中国的活跃的思想活动中,刘仁航和康有为的思想在中国乌托邦思想发展史上具有重要位置。

刘仁航向往大同世界,身体力行的探索大同世界。早在他从两江师范毕业后,就在本村小学办农民夜校,宣传大同思想。据邳州文史载:1938年,刘仁航最后一次回邳县老家,把家里仅有的十一亩土地卖掉,把钱全部施舍给乞讨为生的穷人。其实不仅仅如此,据原全国政协副主席、农工民主党名誉主席季方先生(1890——1987)在《刘仁航与地方自治》中回忆:“他(刘仁航)自己的确首先捐舍其在故乡之田宅为建立邳县大同村的基础。” “建立以合作互助为经济基础、逐步进入集体公有制的大同新村入手”。“推而广之建设大同新县、新市于全国各地,积少成多,积小成大,先难后获,数十年以往,世界将成为乐园,大地可变成净土,最终实现大同世界。”看来刘仁航已经在自己家乡进行具有佛教意识和西方空想共产主义的实验了。然而,那个时代,国民党和共产党进行了“十年内战”。邳县是国民党的重要地方,势力很强,怎么能让刘仁航具有类似“共产”形态的地方组织得到发展呢!大同实验被搞得的筋疲力尽,抗日战争的爆发,忧国忧民、关心抗日救亡大事的刘仁航来到武汉,在八路军办事处受到周恩来、董必武的接待,并向他们赠送了《东方大同学案》。尔后他回到家乡,大同梦在阶级搏斗、民族战争的烽火中破灭了。刘仁航把家中的土地卖掉,分给穷人,做为“大同村”的终结。当时处于主导地位国民党当然也不能让这个沾上共产味的“大同村”传流下来,因此,刘仁航在邳县“大同村”的实践甚至连“大同村”的名字至今鲜有人知。

同年六、七月间,刘仁航去重庆参加抗日救亡工作,船行至宜昌鸡心角附近江面上,惨遭日本飞机轰炸而遇难,享年54岁。穷凶极恶的日本军阀彻底毁灭了刘仁航的佛教共产主义大同梦,并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惨绝人寰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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