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老朽今已八十有三了,
自那年离开家乡南征北战,
整整七十年过去!
远离了故土,远离了亲人,
心中总有个情结,胸中总有个愿望,
那久违的乡音,乡情,
那一起上学、一同参军的儿时玩伴呦,
总是挂牵着,怀想着,
总是放不下,理还乱呐!
今年,今日,此时,此刻,
在儿子的陪伴下,在拐杖的支撑下,
终于,终于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终于,终于见到了儿时的发小—–玉侠兄。
纵然银丝白发满脸皱纹,
纵然步履蹒跚老态龙钟,
可拔了皮也能认出骨头的,
老友相见,
不由地双手紧握,
不由地万千感慨!
有了玉侠兄的引导,
我们一路寻访觅故土(古邳、土山一带)。
村落消失了往日的轮廓,
老屋没有了往日的踪影,
…….
而,乡音—–依然醇厚质朴!
热情的老乡,
用亲切的话语,指点迷津。
这里是岠山,
那是五工头,那是聂阁村……
尽量按捺着,按捺着自己这颗激跳的心,
深情凝望着,凝望着眼前这模糊的小村庄,
这里,有我出生的老屋,有我至爱的亲人,
这里,有我永远的记忆,有我生命的根……
捧一把坟前的泥土,
爹娘啊,
儿子今日返故乡,
二老今又在何方?!
七十年前,
日寇的铁蹄踏上苏北土地,
岠山脚下,
一个十四岁的小小少年,
怀揣着弃笔从戎的梦想,
换上哥的长衫,遮住踮起的脚尖,
巧妙蒙混过了关,
如愿以偿参了军,
笑容啊,荡漾在我稚嫩的小脸上!
油灯下,
娘连夜赶做征鞋。
临行时,
娘细细端详,
望着我那不及枪高、尚未长成的个头,
娘竖起拇指,却落下了泪:
儿子啊,你不孬!人小穿大褂,从小志气高!
爹不善言辞,只是握紧铁锤敲出钢花点点,
咱铁匠知道千锤百炼出好钢,
到了部队上告诉你二哥(二哥参军在先,我和他一个部队),
不赶走鬼子不要回家乡!
从此,三郎(我排行老三)—-别故乡!
炮火硝烟,
多少战友倒下;
枪林弹雨,
多少同志身埋异乡!
那年,二哥亦身负重伤卧担架,
昏沉沉之际,
耳畔忽然飘来熟悉的—-乡音!
一声“二弟,你怎么了?!”
似故乡的风,吹开集结在心头的乡愁;
如故乡的月,点亮游子望眼欲穿的目光;
二哥分明看见,
眼前,正是,正是—-
前来支前的大哥!
多么难得啊,三兄弟相逢在战场,
激动地拥抱,颤抖着交握……
分别时,二哥叮嘱着,
大哥回家见咱娘且不可言负伤事。
那以后,队伍又出发,
那以后,别离了大哥,我们再度赴疆场。
那以后,故乡是——情结,
在脑海,在心田!
多少次梦里回故乡,
多少次梦醒唤爹娘,
而故乡总是,
在眺望中模糊 ,在泪水中惆怅……
故乡啊,是不能带着上路的!
光阴飞转如梭,
七十个年头过去了……
七十年后的今天,
三郎,饱含炙热的深情,扑进故乡的怀抱!
依稀仿佛,
还原了儿时的灵魂,回到了少年的时代,
上学时走过的路,还是野花盛开绿草如茵,
村口守候的老树,依然郁郁苍翠春意盎然,
聂阁学校的书声琅琅犹在耳畔,
五工头村换军装的情景似在眼前,
往昔,往事—-
如烟,如雨,如诗,如画……
看到炊烟了,袅袅升腾化作丝丝白云,
闻到饭香了,缕缕入鼻勾起阵阵馋意……
瞥见家门了,二老倚门把我等……
听到爹娘呼唤了,还是那样亲切无比的乡音,
久久地环绕身旁,
暖暖地将我拥抱。
故乡啊,故乡,
游子心中永远眷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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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老兵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