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琐忆:张晓铃

豆腐琐忆:张晓铃

读夏成兵先生的《豆腐往事》,十分亲切,描绘的往事场景历历在目,勾起我对豆腐的许多回忆,随手记录于下,算是和夏先生之作。

豆腐在中国算是大众食品,但在上世纪粮食紧缺的年代,吃上豆腐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我们洋河周边地区大豆种植不多,加之政策方面的原因,只有到洋河这样大些的镇上才天天有豆腐出售,周边的那些集市,如陈集、陈中圩、陆圩、罗圩等等,大约只有逢集时才有的卖。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好像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豆腐上桌,平时若有豆腐吃就是很高兴的事。家中老人如身体不适,能买点豆腐用油煎一下,就是很好的补品了。我的印象中,农村里做豆腐的人家不多,拥有那一套做豆腐工具的人家就极少了。做豆腐好像还有点风险,因为听说过好几起喝盐卤自杀的事情,只有做豆腐人家才会有盐卤的。

上世纪60代末我去灌云县插队,吃豆腐的机会多了起来,因为灌云县当时是有名的大豆产区,种植面积大,品质好,据说灌云大豆还上过广交会。

我们生产队每年都要收获几万斤大豆,家家都可以分到不少。贫下中农家常常自己做豆腐,有时邀请我们去吃豆腐脑,一大锅豆浆煮开了,点上囟水,迅速凝结成一大团,漂浮在浆水之上,盛上一碗,加点酱油麻油辣椒之类,那真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味。

也有的生产队做豆腐搞副业,主要是赚豆腐渣养猪,就有了走村串户的豆腐担子。卖豆腐也是个辛苦活,一担豆腐有几十斤,半天下来也挺累的,因此许多劳动力不愿去卖豆腐。又由于卖豆腐是一个人操作,有人担心卖豆腐的人谋私,有的生产队就让知青去卖豆腐。那时我经常用稻子、黄豆、山芋干之类的换豆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一位南京知青,他是隔壁公社的,人高马大,挑个豆腐担子乐呵呵地走村串户,我与他很快就熟悉起来,后来成为几十年的好朋友。

有一年过春节,我突然想自己做点豆腐。做豆腐还是要点技术的,自己虽看过但是没把握,特别是听说点卤很难掌握,于是就请了队里一位大娘来帮忙,忙了半天,10斤豆子做了10斤豆腐,差不多可以砸死狗了。

想起人家说1斤豆子可以做1斤半豆腐,我真是无话可说。后来才知道,豆腐还有南北之分,北豆腐大约1斤豆子出1斤半豆腐,南豆腐1斤豆子可以出2斤豆腐。再后来见到的各种新式豆腐,1斤豆子大约可以出更多的豆腐。那次我自己做的豆腐,大概是北豆腐中的极品了吧。那年春节,我将豆腐煎炒烧炖各种吃法都试了一遍,真是过了把瘾。

吃豆腐多了对豆腐的认识也逐步加深,听过许多关于豆腐的故事。

印象深刻的一则是:有个私塾先生,东家经常给他吃豆腐,他很满意,对东家说,豆腐好啊,豆腐就是我的命。忽然有一天东家请他吃肉,他只顾吃肉,对豆腐视如不见。东家说,先生啊,你不是说豆腐是你的命吗?先生说,有了肉命也不要了。这算是说明了豆腐在食品中的地位。

还有一则与豆腐有关的是:有个财主盖房子,天天请木工师傅吃豆腐,师傅很生气,心道你家这么有钱,只给我豆腐吃。于是在上梁时做了点手脚。三年过后,这家财主逐步败落,这个师傅又来了,主人又请他吃饭,这次是用鲫鱼招待,并抱歉地说,现在只好用这个招待你了。师傅大惊,一问之下才知,当年给他吃的豆腐全是鲫鱼脑子。师傅大惭又不好明说,便说,这房子三年了,我给你检修一下吧。于是上梁去撤除了当年的物事,这个财主家运气又转好了。你看,吃豆腐竟然关系到家运,真是非同小可。

上世纪80年代因工作关系进了城,吃豆腐反而不及在农村来的方便。因为豆腐要凭票供应,一个人一个月好像只有2斤的量,想经常吃豆腐还做不到。90年代才真正告别了买不到豆腐的状况,吃豆腐才进入自由状态。

这些年,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豆腐已经成为城乡居民生活中最普通的食品。超市里的豆腐品种五花八门,什么老豆腐、嫩豆腐、内脂豆腐、日本豆腐等等等等。

据说点豆腐不允许再用盐卤,先是用石膏,现在好像又有了新的凝结剂,总之做豆腐的技术在不断进步。听说有些地方还专门打造了豆腐小镇,推出了豆腐宴,甚至搞什么“豆腐文化”。普普通通的豆腐居然能提升到如此高度,真使人钦佩无比。未能有幸去领略,希望“豆腐文化”的缔造者们能够心想事成。

这些年出去旅游,也品尝了各地不同的豆腐风味。红烧豆腐、油煎豆腐、麻婆豆腐之类的比较常见。特色鲜明、味道极佳的是徽州的毛豆腐。到湘西的芙蓉镇,还专门尝了刘晓庆主演电影卖的那个米豆腐,尽管那是米粉而不是豆腐。

只是对臭豆腐始终敬而远之,不敢一尝。但不管哪种豆腐,似乎都没有我插队时在贫下中农家吃的那种豆腐好吃,当然再也吃不到我自己做的豆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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