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大爷的烧茄子|作者 马其亚

50多年前的一个暑假,闲来无事,我们十一个叔堂兄弟步行三十几里,到县城玩。
那会县城很小,我们很快就逛完了百货大楼、副食品公司商店。然后,从县医院、县政府、人民剧场、菜市街,走到火车站。再沿着向南的铁路线,走到大运河岸边的火车站货场。此时,已是上午十一二点钟,我们计划步行回家。
我们这些人中有亲兄弟俩敏和惠,他们的父亲如岗就在火车站货场当装卸工人。如岗,我叫大爷。除了敏和惠,我们都是他叔兄弟的孩子。我们到货场时,正好看到大爷扛着大铁锨,下工回来。大爷一米八的个子,头戴柳条编的安全帽,一脸煤灰。我们一一跟大爷打招呼。大爷热情地说:“正好中午,你们都不要走,在我这里吃饭。”
这时,过来几个大爷的工友,有的问:“老马,这十几个小孩子,都是谁啊?”,大爷高兴地说:“这里有九个是我侄子。”有位工友说:“一桌子人还不止,够你管饭的了。”大爷笑逐颜开:“管得起他们吃饭!”
大爷的宿舍门旁,有一个柴火灶,旁边堆有木片杂草什么的。宿舍里正好有几个大茄子,还有青辣椒、红辣椒。大爷把茄子切成块,指挥我们烧火,他往锅里倒了大约三四两豆油,嘴上还说:“油多好吃。”接着嘱咐我们:“别把锅烧糊了,勤加点水。我去去就来。”不大一会,大爷从工人食堂端了十几个大白馒头,拎着水壶,拿着一把筷子过来。大爷说:“你们突然来,食堂没准备这么多菜,好在馒头足够你们吃的。”我们十一个人分别从盘子里和锅里一块茄子,品尝一下。大家惊呼:“真好吃!”忍不住,再吃一块。不大一会,一大锅烧茄子,就被我们吃个一干二净。
烧茄子,在那时的夏秋季节是农村人的家常菜,我很喜欢吃。今天大爷烧的茄子,是最好吃的。仔细一想,原来好吃,是因为放油多,大爷又特别把茄子煎了一会。我们平时吃的烧茄子,哪可能放那么多油啊?
记得我家有一个黑乎乎的油瓶,盛满油不会超过一斤。油是用黄豆换的,黄豆是自留地出产的。年景好时,家里的自留地能出产三四十斤黄豆,这些黄豆要用来生豆芽、做豆腐、煮盐豆、拐豆沫烧稀粥,能用来换豆油的很少。一斤黄豆只能换二三两豆油。生产队收的黄豆用来喂牛,从来没有分给社员。家里更是没有钱买黄豆、买油。所以,平时吃饭就是盐豆咸菜,偶尔炒一回菜,也是尽可能少放油。一瓶油在我们家可以吃半年。烙煎饼用的油絮子,一年能沾上一回油,就不错了。有时有点油腻,可能是擦锅底擦的。
基本上不放油,烧出来的茄子,怎么可能好吃呢?更多次吃茄子,是母亲用水煮的,放上蒜泥,也很好吃。母亲做的水煮豆角、拌萝卜丝、水煮藕片,虽然没有油,也是非常好吃!
大爷是工人,有工资,有食用油供应,但是他家人口多,负担也不轻。那天招待我们十一个晚辈,也是尽了很大力量。为了让我们吃得好,有意多放一些油来烧茄子,是对我们最好的疼爱。对了,大爷从食堂端来的大白馒头,对我们来说,那时也是稀罕物,我们平时吃的,大部分是山芋或者山芋干煎饼。那天,要不是大爷招待我们,我们可能都要饿着肚子走三十几里回家。
如今,大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但是,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刚正不阿的品格,热情洋溢的性情,一直记在我心里。现在我有时也会烧茄子吃,都会记着大爷的话,多放点油。确实,油多了,茄子就好吃。不过,最好吃的,还是那次大爷的烧茄子。那美味,我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大爷的烧茄子|作者 马其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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