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伪时期台赵铁路上的几位中国警察(作者:良寅)

日伪时期台赵铁路上的几位中国警察(作者:良寅)

1938年夏,苏北、鲁南均被日本侵略军占领,老百姓过着暗无天日的亡国奴生活。在敌人的威逼下台赵铁路被修复,中国劳工在枣庄挖出的煤炭,源源不断地运往日本。每个火车站都有日本一个小队驻防护路,但警长和警务人员大部分是中国人。这些人中有的是为日本卖命的汉奸,罪恶累累;也有的是为生活所迫,栖身虎穴的中国人,做了不少好事,广为流传。

在徐州农机修造厂退休的程德志老人,曾任车夫山站日伪警官,下面是老人的自述。

我家住在徐州城东石桥村。小时家里穷,一家七口人,仅有二亩薄地,父亲在民众教育馆干杂工。我因小学毕业成绩不错,经先生介绍,到徐州城里铜山实小上学。高小毕业后,家贫上不起中学,就到徐州袜厂当徒工。

1937年,日寇的飞机野蛮轰炸徐州,各家工厂因此被迫停工,为了糊口,我叔父托人,把我弄到徐州警察三分局给局长当勤务,徐州沦陷后,日伪又召集旧人员回城工作,我仍然侍候局长。之后,挑有文化的青年到市局集训,我又去受训。集训时全是日语课,连出操的口令也是日语。日本翻译小岛孟专教日语。半年时间,我基本上能用日语讲话,并会写简单的日文字母。毕业后分配到徐州传染病院干门卫,后来,又干铁路路警,分配到车夫山站任办事员兼翻译。

当时车夫山火车站的警长李恩义(后化名李志),二十多岁,山东滕县界河人,副警长黄墩启,山东峄县人,都是穷苦农民出身。

李警长经常对我们说:“我们是中国人,要有中国人的气魄,决不能死心塌地的给日本人当走狗。”黄副警长也经常说:“我们都是为生活所迫,才出来混碗饭吃,谁愿意当汉奸!”

1940年春,泇口伪军团长姜东海逮了一个姓耿的八路军战士,三天后要处死。我在车夫山集上听到这一消息后,回去告诉老李,老李皱着眉头说:“我们最好把那个八路军战士要到站上来。”于是,经过一番周密地计划,决定由我出面写一封信,并盖上日本小队的公章,叫车站的两个自卫团的伪兵去泇口要人,那时的日本人放个屁也是雷,维持会不敢不给。

两个伪兵是早晨八点动身的,十点后仍不见踪影。这时临城开往赵墩的113次混合列车已经进站。李警长果断地说,老黄、老程,你俩去接车,我出去看看。李刚出站不远,便迎面碰到一个自卫团员,他对老李说那个八路被那两个人送到车夫山维持会中队去了。李一听,马上让我去维持会梁XX家向他要人。

我急忙赶到中队部。当时驻车夫山的小队长松尾和会长梁某正在审问那个八路。松尾问:“叫什么名字?”对方答道:“耿化友。”“住址?”“徐洼村”。接着松尾又问做什么生意,向梁会长核实一下是否如此。梁指着耿说:“他跟孙成才(八路军县长)干毛猴子的(八路)。”这时,在门外的我已经忍无可忍,愤怒的烈火已经按捺不住,几步窜上前,狠狠揍了维持会长两个耳光。接着,我用日语向松尾回报说:“梁会长良心坏了坏了的,他和耿化友有私仇,因此,想陷害他,他太不能信任了。”松尾听后,目露凶光,但瞬间又平静下来,指着耿对梁说:“他的安全你的负责。他的吃饭,你要管的。”说着,便带着几个日本兵走了。

这时,李警长带着老黄也来了,我当时指着梁的鼻子说:“耿化友如果死了,是于你有利还是有害?你还是不是个中国人!”

李恩义大喝一声:“带到车站去。”梁一声也不敢吭。

回站后,黄主张把耿放了。李警长说不行,要停一个时期,梁如果不告,就把耿放掉。于是把他先带到车站,白天挖地种菜,挑水浇园;晚上再把他锁在屋里。过一个多月后,梁这个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维持会长真没敢告我这个会讲日语的“红人”。

李站长怕夜长梦多。一天趁无人之机对耿说:“你走吧,到滕县界河去,说是李忠的朋友,就有人管你饭。”耿便走了,走后,李恩义带着几个人胡乱放几枪,总算交了差。

1940年秋,我考取了开封铁路局办的铁路学院,临走时,李恩义反复叮咛说:“程弟,毕业后,不管分配到哪里,都不要忘了,我们是一个中国人。”

1941年初,我被分配到宿羊山火车站任警长。同年春,日本人在铁路沿线挖防护沟,伪区长(也称团长)刘斐然是一个死心塌地为日本效忠的汉奸,他向地方摊派民工,为了讨好日本鬼子,命令下属爪牙对民工要心狠手辣,想早日竣工,讨日本人欢心,达到升官发财的目的。

老百姓带着象猪肝一样的窝窝头,喝着凉水,拼死拼活地不分白天黑夜地干,稍一休息,便遭一阵棍棒毒打。

日伪时期台赵铁路上的几位中国警察(作者:良寅)

一天,路警赵俊杰、王学斌(山东滕县人)看见一个维持会小队长在毒打一个老民工,便上前制止,小队长说:“我是奉刘团长的命令,你管不着。”于是,三人便争吵起来。赵、王二人硬把那个小队长拽到车站,找我评理。那小子嘴还硬得很,我上去便狠狠地揍了他一记耳光。

那小队长回到团部向刘斐然诉苦,刘说:“这次非告他不可,给你出气”。

41年4月14日,刘斐然带着翻译马尾臣并携带许多礼物到徐州日本宪兵队(特务机关)和日本驻徐部队去告我破坏铁路防护工程。

4月25日,刘斐然向附近铁路各站发出了请帖,赵墩、宿羊山、车夫山等站的站长、警长、日本小队长,各接一份,我也在被请之列。日本徐州宪兵队和驻徐部队也给了请帖。定于4月28日请客。

接请帖后,我就知道刘斐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因此,有的兄弟对我说:“程警长不能去,刘斐然这条老狗想在日本人面前陷害你。”

我考虑了一整夜,决定还是去赴这个“鸿门宴”。当时,我考虑到我去有三个有利条件:(一)我是铁路正式工作人员,他们是地方伪军;(二)我会讲日语,可以直接和日本人讲话;(三)站上的日本站长和小队长只能帮我说话,而决不会去帮他们。但是,我也有一个十分不利的条件,就是刘斐然这条老狗已经送过礼。

当时赵俊杰、王学斌说:“程警长,我俩跟你一起去,如果宪兵队的日本人蛮横不讲理,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28日早饭后,我身藏匣枪,压上火;赵、王二人各骑一匹马,腰携两颗手榴弹,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宿羊山团部“赴宴”。我们三人商议决定:以我摔杯为号,万般无奈之时,将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到了伪团部,赵、王二人在客房门前站着(其它各站也有带的人)。我跨步入屋一看,上首正坐着日军宪兵队长宏田义男和驻徐司令部的XXX(现已记不清),东面是赵墩站日本站长松木和车长张亮、车夫山站站长XX。刘斐然这个老东西在下首。我进去后,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坐在一起吃烟喝茶,过不多时,我站的日本站长吉田也带一个上等兵来了,宴请的客人已经全部到齐,于是宴席便开始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便言归“正题”:“我刘某崇拜日本天皇,热烈欢迎搞大东亚共荣!为了给皇军扒铁路护防沟,不让共匪破坏,我特意派了几个得力的兄弟去督促,以便早日竣工。但是,却有人从中作梗,妨碍我们的行动,并且打伤我们的人,破坏工程的进展……”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七嘎乌(就是“不对”),接着马上用日语反驳:“民工正在干活,你们的排长却想把民工都打跑,影响铁路防护工程的进展,照这样下去,将到何时才能竣工?”接着站上的日本小队长和所长也一起帮我说话,门口的几个自卫团也怒目直瞪。刘老斐一看势头不妙,眨着奸诈的小眼,干笑了两声说:“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今天开怀痛饮,不谈别事!来!来!诸位,干!干!今天来个一醉方休!”

经过一番曲折,终于斗败了刘斐然这条野狼,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拼搏。

宿羊山北面有个潘桥村,坐落在铁路的西侧,而他们的土地都在东侧。由于扒防护沟,只给留一条小路。小麦眼看成熟了,全村的粮车必须从此路经过,俗话说:六月的天气像小孩的脸,那是说变就变,老百姓辛辛苦苦忙一年的粮食,眼看就要入仓,万一来一场大雨,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百姓个个心急如焚,纷纷请求刘斐然多留一条路,而这个铁杆汉奸,哪里顾百姓的死活,一概不应。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忧心忡忡,坐卧不安。

当晚,我叫人买了两只小公鸡,提了两瓶徐州高粱烧,把日本站长尾大请来,喝酒期间,我趁机向他讲起留路一事。我说:“现在正值大忙季节,留一条小路,太拥挤,这样既浪费了时间又糟蹋粮食,以后老百姓便无粮向皇军缴纳,这对皇军是不利的。以我之见,不如多留一条路,让老百姓尽快收割,节省下来时间,好为皇军挖防护沟。”尾大听后,大声称赞。当晚,便打电话请示,又多留了两条路。

收麦期间,农民的粮车在这三条路上可以畅通无阻,小麦很快便入仓了。紧接着便下了一场暴雨,持续多天。如果仅留一条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41年10月,我又被调到车夫山车站任警长(李恩义因出事外逃)。临走时,宿羊山五十多位父老乡亲都到火车站欢送我,又用红布绣了一面锦旗,上书:“望重一方”。一个农民泪流满面地说:“程警长,您为乡亲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代表乡亲们谢谢您!”说完便泣不成声。我紧握着他的双手,哽咽地说:“不要再说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我调至车夫山不久,便下了几场大雪,河水都冻结了。10月28日的早晨,我刚刚起床,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叫声:“糟了,刘忠堂被日本鬼子绑起来啦!”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找到我,我问明原由。原来,鬼子和刘忠堂一起打麻将,鬼子输了钱,便说刘中堂欺骗他,于是,便把刘忠堂的衣服扒光,放在地窖里冻了大半夜。

我连忙赶到工务段。那个日本鬼子(外号“野猫”)像凶神一样,手里拿着烧红的火筷子,正往刘忠堂的身上烙,发出“嘶嘶”的声音,令人望而生畏。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大喝一声“住手!”谁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刽子手却手执火筷子刺向我。我纵身一闪,刺空了。他恼羞成怒,猛地从腰中拔出战刀,狞笑着,一步步向我逼近。正在这万分危机之时,日本站长XX闻讯赶来,及时喝住了他,并且让他给我赔礼道歉,给刘忠堂松了绑!

就这样,从日本鬼子的魔刀下把老刘救出来,直到现在,老刘还健在。

1942年秋,有人往东北贩卖粮食,他们从宿羊山、车夫山等集市购买后,大批运往山东苍山等地,但是岔河、李圩等地都有维持会把守,不准出境。车夫山北半楼村的农民刘德千(我妻子娘家是半楼村) 去找我给他的朋友想个办法,把粮食运出境。

我便写了张路条,盖上车夫山站警务分部的公章,果然奏效。维持会一见车站日本人的公章,马上就放行,结果粮车顺利出境。过了几天,刘德千又来找我,并说上次写的条子被收去了。就这样,反复写了三、四次。可是,收回的条子全部被送到刘斐然的手里,刘便带着条子到徐州宪兵司令部去告我,说我私通八路,多次开条往八路区运粮。

于是,宪兵队便下令逮捕我。我万不得已在黄墩启、姚洪范等人的掩护下逃出了虎口,到河北谋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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