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年味(作者:陈佳利))

家乡的年味(作者:陈佳利))

年岁日增,岁月渐深。越来越怀念小时候过年的味道。

那时候在我们农村物质匮乏,受生活条件限制,日子单调的就像白开水一样寡淡,唯一能够让我们精神振奋地就是盼望过年了。

时间进入腊月,北风呼啸。透过塑料薄膜订的窗户哗哗响,我们坐在这样漏风的教室里,冻的红肿的小手握着铅笔,认真写着,算着,时不时的用嘴里的热气哈哈冻的发硬的手指,脚冻的像小猫咬了一口,直到麻了就跺跺脚。也有怕冷偷懒的同学,袖着手不愿动笔。老师诙谐幽默的一句;“”快放寒假了,年三十买个门,你还想安不安?”

胜过苦口婆心的说教,巴望来巴望去,谁不想安心过个好年?

劳碌了一辈子的庄稼人,只有冬月是闲暇的时间,他们三五成群聚在路口,等着拿家庭报告书回来的自家孩子,简短的问候之后,就是急切讨论,估测自己孩子平时成绩好坏,能不能拿到奖状。

我永远是那个拿不到奖状的孩子之一。我的母亲从来不像其他家长一样斥责我,她仔细读完老师的评语,在家长签字一栏,针对我当前的分数情况,用潇洒矫健的字体写下建议和对我的鼓励。然后给我布置不多的作业,丝毫不影响我过好年的高涨情绪。

我依然可以享受到那些得到家长奖励的一毛两毛钱,提着口袋,用玉米或大米,炸一锅香喷喷的花子,宛如小地雷鞭炮“砰”的一声响,一股浓浓的热浪伴着香甜的味道弥漫在村庄的空气里,那些闻到香味而来的大人小孩一会功夫就排起了等待的长队。鸡鸭猪狗也赶来凑热闹,它们瞬间也成了友好的一家人,齐心合力分食掉落地上的玉米花,米花。年就这样进入了倒计时。

通常是在腊月二十前后,母亲计划着,最先要烙一大筐煎饼。腊月二十三之前完成。因为过了这个小年磨房就不开门了,一直到过年正月十六才开磨。必须要计划好二十多天全家人的吃食。

那一天母亲要早早起床,手压井吱吱呀呀,打上来的水在滴水成冰的隆冬还温乎乎的冒着热气,母亲把小麦漂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担到磨坊碾成糊糊状,放下鏊子开始大半天的工程。母亲在灶间烟熏火燎,”挥毫泼墨”早饭也来不及吃,我却在外面玩的热火朝天,踢毽子,打豆包,看男孩子们放炮仗。

过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二十三糖瓜粘,祭灶的日子。这一天要送灶王爷上天,要用又甜又黏的糖果黏住灶王爷的嘴,让他说不了坏话。

关于这个祭灶的由来,我查了一下百度。

传说,灶王爷原为平民张生,娶妻之后终日花天酒地,败尽家业零落上街行乞。一天,他乞讨到了前妻郭丁香家,羞愧难当。一头钻到灶锅底烧死了。

玉帝知道后认为张生能回心转意,还没坏到底,既然死在锅底,就把他封为灶王。每年腊月二十三四上天汇报民间情况,为了不让他说坏话,就用糖瓜黏住他的嘴。

二十四扫房子。母亲好像早就看出了我们的小聪明,嗔笑着把我和弟弟从假寐的温暖被窝中提着耳朵拎起来,然后布置任务,洗刷所有的盆盆罐罐,把南屋北屋的窗台,墙角,罗网灰尘打扫干净。命令我们从头到脚换下里里外外的衣服,铺盖床品给我们洗个干干净净。

各就其位,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一家人说说笑笑,温馨而愉快。

二十五做豆腐。这一天尤其热闹,也是我们小孩眼馋地巴盼望早早到来的一天。母亲用事先泡发的豆子磨成浆,担到隔壁人口多的大娘家,他家有口特别大的锅,两桶豆浆能添满满一锅,做一桌方方正正的豆腐。此时他家已经挤满了排队用这口锅的人,地上到处堆放着各家抱来烧火的柴草,秫秫结,豆杆结,玉米芯等。等着吃豆脑的孩子们在柴堆上蹦来跳去。有经验的长者掌勺点盐卤,这是个技术活,卤水多了豆腐发硬,口感不好,卤水少了豆腐不成型压不成块。有的帮衬着用吊包过浆水,有的烧火,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剩下来的豆渣加上清水,母亲就用纱布缝个口袋,重新经过口袋过滤一遍,流出的淡白色的汁水叫三汁,加上大米,地锅烧火熬制沸腾,盛上一碗又一碗,喝的那个香啊!一直回味到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那种直达的五脏六腑。馨香到每一块骨缝的体会,即使现在喝着浓稠的全豆浆,也找不回过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是现在农作物上化肥太多,打药的缘故,也有人说,现在人吃的好了,口味越来越重了。

豆腐对现在的孩子来讲,不稀奇,只要吃,天天有钱买。但是那个年月,能天天吃起豆腐的有几个?除非是家里来了客人,才肯下钱买一回。所以这时候我们孩子的心中都有个小九九,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放开肚皮吃了,岂肯放过老天爷给的好机会。早饭就不吃,省下空肚子,等豆腐做好了,使劲吃,可劲吃,变这花样吃,豆腐脑,豆腐块,原汁原味的,辣椒酱沫的。嫩嫩滑滑入口即化的感觉简直就是人间第一美味。说来脸红,就是那样的一次孬吃,我吃伤了,上了头。到现在我都不吃豆腐,闻到那味就干呕,这叫过犹不及。
二十六是逢集的日子。母亲开始置办年货了。写对联用的红纸,门吊子,敬老天用的香烛火纸等。好吃的有散子,三刀,角蜜。最垂馋的还有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

买回来的好吃的,母亲一样样交代好,让我给大爷爷家,我奶奶各送一份。母亲说敬天敬地,先要敬父母,要让你们先学会孝顺老人。

二十七八把面发。整个村庄呈现在炊烟缭绕中,几乎家家户户都要蒸馒头。空气里氤氲着馒头特有的香味,杀猪的嚎叫声,狗犬鸡鸣,大人忙忙碌碌,孩子们吃撑了肚皮,脸上洋溢着激动的喜悦,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年味越发浓厚了。

除夕这一天是最隆重而繁忙的。早起的母亲生好煤炭炉,洗干净肉放在锅里煮。然后把收拾干净的桌子搬到院子中,洗好葱姜蒜沫先准备好初一用的饺馅,然后开始剁萝卜炸丸子。家家户户此起彼伏都是斩斩剁剁地咚咚声。

家乡的年味(作者:陈佳利))

母亲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吩咐我和弟弟打浆糊贴门对子。面粉和水按1;1混合放在小锅里,边烧边搅拌,几分钟的时间又黏又稠的浆糊就做好了。先贴门头上的门吊子。我站在凳子上,弟弟把刷好浆糊的门吊子按照字意的顺序递给到我手上,我在按照母亲交代的东为上依次贴好。然后在门吊子上方压不到字的地方贴上横幅,最后在恒幅上正中间的位置贴个福字,就算大功告成了。

门对子就好贴多了,用刷吧糊上浆糊,上头摆正,顺手往下捋,一气呵成。大门口的树上年年如此贴着“”迎喜接福“”“出门见喜”,千篇一律从没换过字意。院子里的水缸,手压井,屋里的家具等,都贴着倒福字,寓意着福来到。还没来的及好好欣赏劳动成果,弟弟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长长的一串鞭炮点燃,开始迎接财神爷进门了,我赶紧去找木棍,在鞭炮炸完之后,横放在门下,寓意把财神爷拦在家里了。这一刻年味瞬间爆发到了高潮。家家户户的门头上由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搭配的门吊子像彩旗一样迎风招展,门板上红纸黑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村庄呈现出一派节日的喜庆气氛。下午进行的是炸丸子。“丸同完”寓意着结束,除旧岁迎接新岁到来之意。

母亲先要告诉我,只管烧火,闭嘴不许说话。先用大火,油热放丸子时要小火,我配合着母亲,照眼行事。烟熏火燎下一勺勺焦黄香脆的小丸子出锅了,忍不住口水吃了一个又一个……。

这一天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从上午贴门对开始到晚饭过后渐止。大队门口的打谷场上电影即将上演,雪白的宽影布已经绑在树的两侧。这里人声鼎沸,乱哄哄地热闹,时不时还有调皮的孩子扔个独炮往人群头顶“啪一声,吓的小孩大哭,于是大人就开始嚷嚷着“哪个手贱放的?还有晚来的大人找自己孩子喊叫声,孩子们笑闹声,大人相见问候声,嗑瓜子,吃东西各种声音混杂,比逢大会还要热闹。场地上黑压压都是人,有坐着的,站着的,各条道路上的人胳膊挎着板凳,马札陆陆续续还在往这里聚集,夜幕也掩盖不了人们脸上的舒心笑容。一年到头忙碌的庄稼人只有在这个时刻才是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享受生活的乐趣。

电影罢场回到家不久,零点的新年鞭炮声大暴雨一般噼里啪啦,由近及远,由远及近,不绝于耳,再加上激动的心情几乎很难安睡。

新年的第一天。照例是母亲先起床包好饺子,喊我和弟弟起床,发天纸,敬老天,在堂屋门旁烧纸磕头,保佑一年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母亲虽然是有文化的人,无神论者。但是每年母亲都认真地做这一切。嘴里还说;”心到神知!心到神知!”

这一天也是有讲究的,例如不能扫院子,会把财气扫走,不能干活,否则你今年都有干不完的活 ,不能随便串门等。

除了给长辈拜年,塞满口袋的各种好吃的和压岁钱,还有更另我们激动兴奋的就是看相会了。走高跷,跑旱船,猪八戒背媳妇……锣鼓喧天,龙飞凤舞,他们的舞姿不是多优美,甚至有些拙劣;他们的演技也不是多高明,甚至小有纰漏。但是那里人山人海,个个脸上乐开颜的热闹场景,像珍宝一样时刻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
……

有时想,为什么我们特别怀念小时候的过年呢?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贫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好吃的。所以豆汁特别好喝,肉也特别的香。
或许是因为那时的人特别淳朴,快乐很简单,一家有事百家帮,团结互助。

或许是因为我的思乡情怀。那里还有我的一个家,年迈的父母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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