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当初(作者: 黄兴洲)

悔不当初(作者: 黄兴洲)

苗谊正在出租车里打盹,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敲了敲车窗,苗谊立即醒来问:“去哪?”那女人说:“上运河多少钱?”

苗谊见她大包小包拎着,问她:“几个人?”女人说:“就我自己。”苗谊说:“专拉你一个五十,要有搭车的收你三十元。”

女人不讲价:“就我自己,急等有事,走。”女人拉开门上了车,苗谊把遮在额头的帽沿向上一掀问:“坐前边还是后边?”女人一愣:“是你呀?”

苗谊望了她一眼说:“哟,怎么是你?上车坐前边,把包放后边座上,走!”

谭丽放好包,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不够用了,她左看右看这个面目黑红,高鼻大眼粗眉毛的又生又熟的男人,一段往事涌上心头。

十年前,谭丽二十一岁,有人介绍一个对象二十三岁,就是这个开出租车的司机,小伙子面目俊朗,个子高挑,一米七八的身段,未说话脸先红,看女人的眼睛躲躲闪闪,一幅腼腆的样儿,看样是个老实人。

相亲在街头的电线杆子旁边,男人坦率,说家里兄弟姐妹七个,他排第六,上边四个姐一个哥,下边还有个弟弟,社员,靠干活挣工分吃饭,三间堂屋,两间东屋。把家底一晒,谭丽有点打怵,假若愿意了他,他家里姊妹兄弟多,日子一定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间独立的房也难有,人虽然标致老实,但家庭条件不行。
两人谈了一阵,谭丽说:“我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再回话。”谭丽回到家向媒人一打听苗家情况,媒人说:“苗家姐妹四个,对象有老师,有干部,有工人,都在城里上班,哥哥在外地开车,苗谊跟他哥也学会开车,弟弟跟人学手艺,家庭不错的,孬的我好意思给你介绍啊!”

谭丽四年级文化,爱打扮,长得双眼叠皮,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家庭条件不错,从小没受过屈,身体发育的好,前胸鼓凸,后臀跷跷,走路扭扭的,回头率不低,她追求的白马王子必须是有份工作能拿钱的,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人前人后能挺胸抬头,苗谊这条不合标准。
有人又介绍两个,她嫌人才不咋地没看上。

谭丽心里对苗谊的长相很满意,两人又见了一次面,这次见面,苗谊说:“我哥正托人找关系,让我去给开车,不过离家太远,父母不放心,家里还得靠我挣工分,一时走不了。”
谭丽心想:“再过一阵看看,还有比苗再合适的没有,若没有就愿意他算了。”

可巧,有人介绍一个供销社接班的青年,她去相了,这个人三十出头,个子矮矮,一脸粉刺,但拿工资吃公粮,男方见谭丽漂亮,开口答应给她买辆自行车,一架缝纫机。

天啊,在当时一切凭票供应的条件下,这简直太吸引人了。人丑点就丑点呗,能骑上自行车,在村里简直就能骄傲的尾巴跷上天,家里有缝纫机,再不穿手工缝制的衣服,满庄姐妹们得侧目相看,嫁了。
十年过去,河东变河西,土地分到各家各户种了,“社员”这个词成了历史,老百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苗谊贷款买了辆面包车跑出租,送货,拉人,生意不错,就取妻生子,日子过得很滋润。

苗谊见谭丽总是瞅他,问:“你去城里干啥?”这句问话让谭丽差点哭出声来。苗谊见她满脸愧色,嘴唇哆嗦,又追问一句:“你怎么啦?日子过得不好啊?”
谭丽说:“唉,一言难尽,提不得了。”

她说:“我这大包小包的拎着去医院的,那个人病好几年了,前年住进医院就没能出来,活着跟死了也没大差别,说是成了植物人。”

悔不当初(作者: 黄兴洲)

苗谊惊奇地问:“他不是调县里供销总社去了吗?怎么弄上这么个瞎毛病?”
当年谭丽贪图享受,嫁的丈夫叫聂廷,公公是供销社老主任,找关系把儿子调进城关供销社,曾经风光一阵子。后来改革开放了,市场计划经济风向变了,逼得供销社解体,聂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租了个柜台不善经营,也垮了。他

成天啃老,赌博,喝酒,把身体搞垮了,谭丽在家带两个孩子种几亩地,也管不了他,直到聂廷背了一身债,郁闷成疾,一病不起。
这可苦了谭丽,三十出头的女人,正需要男人的温存和滋润,分担家庭重任,这倒好,青春年华的她成了黄脸婆,憔悴不堪,早年的风韵付之东流。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曾经的准对象,后悔自己瞎了眼,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苗谊从驾驶座前扯了几张抽纸递给她,她接了抽纸顺势抓住苗伸过来的手摁在脸上。
苗说:“我正开车呢,坐好。”谭丽悔恨地直骂自己有眼无珠,当年自己只顾满足虚荣心,目光短浅,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被她拒之门外,假如当初跟了他,现在有这么个俊男陪着,天天风风光光,夜夜美得滋润,梦里也能笑醒。

谭丽擦干眼泪说:“今天把我送到医院门口,我把东西送进去,交给雇工后,你跟我到出租房里去,我有话说。”

苗谊按她说的办了,开车随她指点的路径来到街西一座民房前,这是她丈夫的亲戚的旧房子,人家搬公司小区楼房里去了,这片属拆迁房,临时让她住着,便于照顾病人。

谭丽打开大门,反手闩上,带苗谊进了卧室,她迫不及待地抱住苗谊,拉着他的手朝自己脸上搧。苗谊吓了一跳,忙去掰她的另只手,谭丽一头拱在苗谊怀里呜呜地哭,苗不知所措地劝她:“你别哭呀,外边人听到还不知这里发生什么事呢。”

谭丽说:“我不管,平时连只猫狗都不来,哪有人往这来,我守活寡六年了,夜夜想着你,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我白过这几年,我本来该是你的妻子,怨我贱,今天遇见你了,我要你,我也不破坏你的家,权当咱当初是两口子,行不行?”

苗谊让她揉搓的冒火,三十多岁的男人,也不想当柳下惠,经不住她乱掏乱揉,随了她的愿。
事后,谭丽仿佛吃了一顿大餐那样满足,满面春风地用唇啄着苗的脸说:“我没白当一回女人,从今往后我就做你情人,就是他走了,我也不想再嫁人,我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粘你身上了,谁教你当初不使劲追我的。”

苗让她的痴情弄的进退两难,她倒水让苗谊洗了脸说:“走吧,我跟你回去,回家拾掇一下,后天再来,就专坐你的车了,坐一趟五十,行不?”

苗谊说:“你个熊憨女人说句人话行不?不问我要钱我就烧高香了,以后就当你进城的专车司机,行了吧?”
谭丽婉尔一笑说:“咦,我的亲人,是我上辈子烧高香了,相的第一个男人到底还是我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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