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霞（作者：陈志宏）

六

婉霞怀孕了，一家人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尤其是婉霞的母亲，真是高兴啊！欢欣快乐溢于言表。这个农村妇女连连生了四个闺女，在刚解放不久，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还很浓厚的社会里，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婉霞的怀孕给这个一向处于下风的家庭，带来了一点明亮的曙光，婉霞的母亲能不高兴吗？

对于婉霞来说，要做母亲了，繁衍和希望使她惊奇，令她兴奋，干什么都信心满满，兴高采烈，心情非常好。上周听主任说，县财政局明年五一前后要举行会计业务技能大赛。唉！想到这，婉霞不由人的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当口来，弄不巧还真耽误了。婉霞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到比赛时都怀孕近七个月了，挺着大肚子参赛多丢人啊！问问景诚，他想让她参加，说：“毕业到现在都好长时间了，光凭学校学的那点知识，不进步反而要退步，这是个好机会，要参加，得不到名次也能增长些知识啊！”

婉霞听景诚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她叫主任到财政局给报个名，决定参加全县会计业务大赛。于是就开始复习财会专业知识和珠心算，提高业务水平。这样一来，怀孕后不但不能闲着，反而更忙了。景诚却说：”忙点好，忙点生活充实。”婉霞也乐在其中，家务事叫景诚多干点，自己集中精力学习，不是很好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功夫就到一九七九年春天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开过不久，我们的国家进入了新的时代，各行各业都解放思想，大干快上，提出要把“文化大革命”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婉霞怀孕已经六个月了，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走起路来明显不太方便了，心情却还是很好。胎儿蠕动一下，婉霞便惊喜一阵子，有时还和胎儿对话：”宝宝不要皮，不闹噢！妈妈教你唱歌，教你说话。”

这段时间，婉霞信心倍增，精神愉快，看什么都感到和蔼可亲。春天真好啊！到处都散发出醉人的芳香，院子里石榴树泛着油亮的墨绿，树上又挂起了青蛋蛋，院子中心路两边也开出了大红的月季花，到处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全县财务会计业务技能大赛定于五月四日在县改府礼堂举行，参赛证都发下来了，离正式比赛只有半个月了。婉霞这些天来没日没夜地拼命的复习着，资料一遍一遍地看，模拟试卷一份一份地做，感觉不错，信心满满，每次做模拟试卷都能达到满分。因此，婉霞对这次比赛很有信心，誓要取得好成绩。

景诚担心婉霞身体吃不消，经常到集市上买些补品。长鱼、老母鸡、大骨换着花样煮汤，水果更不用说，从来没断过。只要熬夜，景诚都给婉霞煮好元宵之类的小吃。景诚不知从哪里听说，怀孕人吃时令新鲜蔬菜最好。这个时节，竹笋最为应时，景诚把鲜竹笋买来家切成段或片，用开水浸泡一下再爆炒出来，清淡爽口。有时还买来活海参切成片，用葱姜炸汤，烧出来的海参汤鲜浓味美。总而言之，对待婉霞，景诚能办到的都认真做得尽善尽美，而且还努力做到最好。

然而，凡事都有两重性。这些日子婉霞的体重快速增加，由原来的一百一十多斤，迅速的升到现在近一百四十斤。婉霞有些害怕了，一是这样吃胎儿过大，会造成难产；二是产后成了个大胖子多难看。所好，那时候的人们对胖瘦在意的程度也没有现在强烈，多数人在那饥荒刚过的年代还以胖为美呢？但是，不管如何，婉霞心想要适当控制饮食了。还有一个让婉霞担心的是，人们常说“酸男辣女”，从怀孕到现在，婉霞不太想吃酸的，就喜欢吃辣的。景诚家兄弟多，不在乎生男生女；但婉霞家就是不一样了，要是生个女孩，娘嘴上不说，心里头应该不愉快。然而，生男生女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也是管不了的事，只能由它去吧！生什么是什么，别无办法！

参加全县财务技能大赛的选手五月三日上午八点半要到县政府二招报到。婉霞单位派了两名陪护人员，二日下午就到了招待所。景诚也跟来了。三个人陪一名孕妇也就足够了，各方面工作做得都很好。婉霞最担心的珠心算也练得滚瓜烂熟，现在只等比赛了。景诚安慰她说，比什么样是什么样，你一个孕妇跟人家争什么？婉霞不同意景诚的观点，说：”一定争个最好！然后哈哈哈地笑了，说道：“人家一人参赛，俺是娘俩参赛，好手不敌双拳嘛！”

果真如此，五月四日这天婉霞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珠心算又是第一。大赛组委会宣布：“本次全县财务技能大赛取得第一名的是，陈楼公社选送的陈婉霞同志。”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千人沸腾了。两名陪护人员掺扶着婉霞到主席台上领奖，众人看到是位快临产的孕妇，又一次的鼓起热烈的掌声。分管财贸的副县长给婉霞披红带花，颁发了奖状、奖品。

陈楼供销社主任握着婉霞的手说：“恭喜你拿到冠军，这是我们全公社人民的光荣，谢谢你！”婉霞谦虚地说：“是主任领导得好！”说完这话，婉霞觉得有点客套，我比赛比得好，跟他主任有什么关系？但当时由于激动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回家后，母亲已经知道了结果，也高兴得不得了。这次比赛，虽说几个月婉霞吃了不少苦，但最终能大获全胜，这样的结果还是令人欣慰的。

七

婉霞快要生了，六月中旬老是脚肿，胀得很难受。慢慢的腿也肿，老是不舒服，实在法办法婉霞便提前向单位请了假，在家休息。

起初婉霞老是睡，母亲担心这哪成呢？越是不想动越是想睡。吃饭时候母亲对婉霞说：“从今晚起你每天跟我到外面转转，不要过累，这样对你生孩子有好处。

母亲每天陪婉霞散步。傍晚虽说是太阳快落的时候，天气依然炎热，对婉霞来说走上几里路已经满身是汗了。今年该死的蚊子又特别多，本来想多溜达一会儿的，天似黑非黑时蚊子最好对人下口，只要咬一下，立即起个大木疙瘩，奇痒难忍。出奇的是，和母亲一起走，蚊子专咬婉霞，从不咬母亲，这真是奇怪了。到家后还是痒，十分难忍。景诚知道了，拿来了洗衣皂，对木疙瘩处擦了擦，果见奇效，一点都不痒了。婉霞说：“真神了，不痒了。”婉霞问景诚：“怎么回事？”景诚说：“看报纸学来的。”现在分析分析，蚊子毒液是酸性的，洗衣皂是碱性的，把它涂上去，发生化学反应正好中和了，所以立即就不痒了。

这一年天气异常的热，但婉霞仍和母亲一早一晩坚持散步。本来七月二十三号左右是预产期，不知是散步多了还是这两天劳动量大的原因，七月六号下午婉霞肚子就开始疼痛，起初三四个小时疼一次，过一会儿就好了。后来又疼了两次，引起了母亲的警觉：“是不是要生了？”到十点多钟疼痛加快，母亲赶快让景诚找来板车，把婉霞拉到县人民医院。到医院，医生责备景诚说：“为什么送来这么晚？宫口都开了，就要生了，抓紧！抓紧！”

一个小时后，婉霞生了个男婴。由于早产，婴儿心跳不齐，只好送进温箱观察治疗。

婉霞住了三天便出院了；婴儿住了一个星期院，也好了，母子平安。但唯一遗憾的是，婉霞奶水上去了，婴儿反复吸吮都没有奶水，孩子一个劲的哭，婉霞急的满身是汗，没有办法。婉霞母亲只好冲点奶粉，放到婴儿嘴里嗞嗞地喝了。从此这孩子就靠奶粉等食物喂大的。

奶奶对婉霞说：“给孩子起个名吧！三天不起名，到老糊涂虫。”婉霞说：“让太爷爷给起吧？”太爷得知得了个曾孙，高兴的合不拢嘴，并让他给起名，陈西友老先生搬来《辞源》，查了半天，最后决定叫“冠军”这个响亮的名字。

冠军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希望，但可把婉霞母亲累坏了。起初，母亲怕婉霞睡得沉，翻身把孩子压着，就给冠军奶奶搂；正巧婉霞没有奶水，喂冠军的任务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到奶奶身上了。景诚无比感激母亲，便包揽下了更多家务活。做饭、洗裤子、打扫卫生都是景诚干。冠军奶奶每次看见景诚洗裤子，都抢过去洗。景诚哪愿意呢？景诚喊：“娘！您老白天黑夜为我们操劳，我直过意不去，您歇歇吧！”

婉霞母亲说：“景诚，自打咱家添了冠军，我从没觉得累，高兴啊！”

景诚说：“娘！您是上岁数的人了，千万要注意身体，要好好休息噢！”

婉霞母亲说：“行！”

说着说着冠军都一百天了，虽然没有奶吃，奶奶却喂得非常好。这小子长得十分可爱，见人就笑，从不唠人，睡觉醒来后“啊啊”的自个儿玩。

由于没有奶喂，婉霞只是偶尔抱抱孩子，但是只要一抱母亲就不愿意，说把孩子惯坏了，以后不好带。这样，婉霞产假期间基本上天天无所事事。景诚还净做好吃的，说把身体的损失补回来。婉霞补着补着，居然见肉就哕。景诚心想，不能吃肉咱就吃鱼，结果吃鱼也吐。这下景诚害怕了，问婉霞：“你是不是生病了？”

婉霞说：“这些天就觉得恶心、难受，还懒，想睡觉。”

“要不咱明天到医院查查吧？”

婉霞答应了。

到医院一查，婉霞又怀孕了。

景诚问医生：“这不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说：“没搞错！都两个多月了！”

景诚对婉霞说了结果，婉霞愣了半天没缓过神来，然后说：“怎么恁快呢？”回到家告诉了母亲，母亲却说：”怀上了，要！要！要！”直把婉霞母亲乐坏了。

一九八零年六月二十三日，陈婉霞在县人民医院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儿子。天哪！这条消息，整个西村都传疯了，跟炸营似的讲遍了满庄。